「我不在乎機會是否難得,巴黎好不好也不關我的事,我之所以想去紐約,完全是因為……」電話那頭突然停住。
齊放耐心地等足十秒,才聽到一陣擤鼻涕的聲音。他還來不及問候,她便多此一舉地解釋,「抱歉我失態了,實在是因為我感冒還沒好。」
齊放將緊繃的喉頭放緩下來。「我知道。」既然她不想讓他知道她在哭,他也不方便點破。更何況,他是那個造成她失望的原罪,他不能再說狠話刺激她。他提醒自己,那一晚是個錯誤.即便再美再難忘,也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錯誤。但最近他發現自己愈來愈排斥這種忠告了。譬如現在,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美麗的容顏與光滑粉嫩的身段就開始撩撥他的意志力。尤其他一回想起埋在她體內的美好感覺,理智就飛到九霄雲外散步去了!
他警覺地睨到自己漸漸鼓起的褲檔,對立正的小弟弟虛晃一下地摑了兩記巴掌,希望它能認份地縮回去,但有時候,你愈是打壓。對方就愈是桀驁不馴,他見情況己失控,順手抓了一個抱枕橫擱在下腹,來個眼不見為淨,並安慰自己,這是禁慾太久的症狀,並不是非她不可的依戀。只是很荒謬的是,他這廂飽受慾火煎熬,她卻在另一端自怨自艾,兩人好似搭錯線,各訴各的。
她斂起傷心淚,打起精神問:「告訴我,這兩個月你都在幹什麼?」
「工作、工作、工作。」答得精簡明了。
「你不吃飯、睡覺嗎?」
「也吃飯,也睡覺,有時甚至連三件事一起做,譬如現在。」
「一個人嗎?」她聲音揚得高高的。
「當然……」他故意將尾音拖得長長的,繼而給她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
「不。」
她聞言半晌不語,五秒後會意過來,恍然地說:「喔,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不打擾你,」接著口氣一頓,勉為其難地補上一句,「你趕快回去她身邊吧!」
他有點於心不忍,裝傻地反問:「回去誰身邊?」
「你女朋友。」
「我目前沒有女朋友。」齊放,你該死,你為什麼要給她希望!你一刀斬斷牽連對雙方都有益!但他辦不到,每每抽刀要斬時,他就將指頭一縮,什麼原因他一時還搞不太清楚。「就算以前有,也只能說是女玩伴,談不上交心。至於我提到跟我吃飯睡覺和工作一起來的,是我事業上的搭檔。」
「告訴我,截至目前為止,你生命中到底有多少個女人?」
「不問這個行不行。」告訴她這種事,等於邀請她來幫他數鼻毛。
「說嘛,就說幾個人給你印象較深刻的吧。」
「這是我跟別人之間的隱私,恕不奉告。」他從座椅上起身,走進自己的臥房,拿起那張被他放在床頭櫃的照片審視著,心裡默念她的名字,那綾。原來那天她報的真是本名。
「說得好聽,是多得記不得了吧。」她語氣聽起來有些吃味。
「你答對了。」若換作別的女人,他早就意興闌珊地掛電話了,但他得承認,知道她吃味頗讓他窩心,但老是處於挨打局面,讓她主導話題也不是辦法,想了一下,他突然問:「你現在身上穿什麼衣服?」
「白襯衫,牛仔褲。」
「還有呢?」他逼問。
「沒有了啊!」那綾不解。
「胸罩內褲不算嗎?」
「喔!有。」
「什麼顏色的?」
「白色的。」
「脫了它們。」
「脫……為什麼?」她終於明白他要她做什麼了。電話性交!這個惡質男人!什麼花招都要得出來,她顯然被他的提議弄得亂了序。「不行,我人在電話亭裡。」
「也成,電話亭裡夠另類。」
她在線的另一頭尖叫,「你成我不成!後面有人排隊等著用電話,我要收線,不跟你說了。」
「這不公平吧!你打電話騷擾我,追問我的過去,我當然也可以騷擾你,有來有往,有進有出,關係才能持久,你說是不是?」口氣十足地像豬哥亮。
面對耍賴的男人、她顯然連答都懶得答,喀啦一聲就掛了電話,好啊!要比難纏、算她贏;若要論陰魂不散,還有得較勁哩。齊放撈起敬在床下的履歷,像個頑皮的小木偶,晃著頭,悠哉游哉地抖出填有那綾個人資料的那一張紙,再度研究。
齊放第一次見其她,總覺得她是那種伶俐會耍心機的女孩,但交手幾次過後,他倒不確定了。嗯,好一隻狡兔,半推半就的,讓獵人跟隨不捨。齊放猛然發現,她也許不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一隻狡兔,卻是最會讓人放下戒心的一隻。
第五章
那綾剛閉上大門,電話鈴聲馬上響起。她順手拿起話筒,就聽到房東太太客氣卻又有壓迫感的聲音說:「那小姐,你房租晚繳了好幾天呢!什麼時候方便我過去拿?」
「林太太,上個禮拜我有打過去解釋,是林先生接的電話,他設跟你提起這次我會晚一個禮拜交房租嗎?」因為現款都壓在電話費上了。
「我先生一接到漂亮小姐的電話郡是左耳進右耳出的,等到記得告訴我時,不知道會是多久以後。晚一個禮拜繳,也沒有關係,只是不要太常發生就好。那麼晚還打擾你,不好意思啊!再見。」
「不會、不會。」收了線後,那綾將袋子往沙發上一擱,洗澡去了。
十五分鐘後,換了一套素棉的睡衣,兩腿盤坐在沙發上縫襪子、圍兜兜和衣服,準備送給於敏容的小娃娃當見面連,她手工巧,不到幾分鐘就繡出了一隻小兔子,打算為兔子繡上紅眼睛時,電話又響了起來。
「喂,我是那綾。請說話。」她將聽筒夾在頸間。
對方沒報上大名,只懶懶地問一句。「你安全到家啦?」那種引誘人的語調讓人覺得即便到家都不安全。
那綾雖然認出他的聲音,但完全沒想到他會打電話來,微微一楞,針往大拇指的指尖刺進去,等到瞭解自己犯了蠢事,再拔針時,傷處早滲出一小斑血漬,她忙把指頭送進嘴裡吮著傷口,順手將縫到一半的小襪子擱在矮桌上,嘟噥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