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綾坐下後,靦腆地看了於敏容一眼.想了一下才低頭說:「前一陣子做了一件讓自己後悔的事。」
於敏容隨手將那綾散在頰邊的髮絲挽到她耳後,不發一語地退回自己的椅子。
「我遇見一個陌生男子,在很短的時間內利他發生了關係,我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名字,家住何處,嘴裡有幾顆蛀牙。」
「這有什麼不對嗎?」於敏容問。
「你難道不覺得我這樣的行為舉止很輕薄嗎?」
於敏容反問她,「那我未婚生子的行徑不就更輕薄了?」
「怎麼會?你是事業有成的女子,想要孩子,但不想讓男人在背後操控你,才找上精子銀行,怎麼算得上輕薄?」於敏容輕笑一聲,笑那綾的成分少,調侃自己的味道濃。
「如果我跟你坦誠,自己跟一個陌生人來電後上床才受孕的,不知道你會不會對我失去信心,甚至不尊重我的決定,」
那綾從自怨自艾的泥濘情緒裡跨了出來,美麗的眸子睜得大又圓,小巧的紅唇嘟成一個迷你甜甜圈。「不會吧!你那麼……」高傲驕矜四個字猛地煞在嘴裡,改口說:「我以為你對時下的男人不屑一顧。」
「我也以為自己是這麼討人厭的大女人。」於敏容坦然地承認,「但是很多時候,人無法百分百地控制住自己、還記得嗎?你、丁香和我曾討論過一則有關『費洛蒙』的報導嗎?」
「費洛蒙的報導?」那綾面帶疑惑,想了一下說:「好像有,但請原諒我的記憶已模糊了。」
「我剛懷孕時,你不相信我是找精子銀行受孕,所以私下和丁香討論這種可能性,聊天時被我撞見,怕我惱氣成怒、於是機警地撿了一個報上的話題搪塞我,記不記得?」
「好像有這麼回事。」那綾尷尬地承認,「我不記得聊什麼。」
「你那時說,你和丁香正談論報上健身版裡刊出的一篇摘自國外的報導,說英國科學家正在對費洛蒙進行科學研究,強調費洛蒙是人體分泌的一種無色無味的化學物質,可以決定兩性吸引力的強度,撩起異性雙方的性慾,並打破人類一見鍾情的神話,記不記得?」
那綾愕然地瞪著她,「聽你這麼說,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我當時不承認,但書後還是好奇的找了一些研究看,發現有些研究者建議,費洛蒙的希臘原意是『我攜帶刺激』,除了影響男女間的吸引力外,在同性友誼相處是否融洽也扮演了很大的角色。甚至當一個女人想懷孕時,也會無形地引導她去找上一個容易讓她受孕的男人。
那綾不敢相信於敏容這麼實際的人竟會相信這一套。「於姊,這只有在電影和古龍水廣告上才可能發生,不能當真。」那綾鐵齒地看著師父的肚皮,覺得一個女人懷孕後,個性可以完全變成另一個樣子。「我那時那麼說只是想試探你的反應,但你一臉不予置評,讓我相信那是無稽之談,所以便將這套理論拋諸於腦後,我一直相信你是人工受孕的。還跟好多傳話傳得很難聽的同事發誓,你不是輕易跟人家走的人。」
「那我現在跟你說聲抱歉了,我的確跟人家上床了。一個陌生男人,還是我主動的,後果呢,就在我的肚皮裡。」她摸了摸己的肚皮。
那綾以吞下事實。「不,你讓我……」
「我知道我讓你說了不實的事,但這也是不得已的。」「不是那個。是我既然知道事實真相,便得把打賭贏來的錢還給其他同事。」
「錢!什麼錢?」
「我賭你這胎是『無性』生殖,賭注有效期為半年,目前還差一個月。」
「那綾,我不相信你會對師父我做這種事。想必丁香也參了一腳。」於敏容希望有,這樣她和丁香之間算扯平了。
「沒有。她的綽號是聖女小番茄,從不跟我們這批人家賭的。」
「我以為你信教信得很虛誠。」
「但我是凡人。相信聖人生而寬恕。凡人生來犯錯得懺悔的名言,我得把錢還給同事,不然心不安。」「不可以,你若還的話,我的隱私全都要被抖出來了」。
「但我不能說話不算話。賭性堅強是我生來的弱點,但知錯不改就是一種後天的罪惡。」
「那綾,我不管,你也別在這個節骨眼兒跟我傳道。你想還錢,可以,等個一年後再說,到時再加個利息給人家,算她們存在你這邊的。」
「好吧!反正我現在也是捉襟見肘,快破產了。」
「對,不是不還,是時機不到,外加還不起。」於敏容拚命給徒弟洗腦。
「我不還就是了。」那綾不是那麼容易被洗腦的人,但為了讓於敏容安心,還是假裝自己被洗了,她把這事往旁一擱回頭問:「你剛才為什麼一直跟我提費洛蒙?」
「你一進門,就提了一臉犯下重罪的模樣,對費洛蒙有認知後,難道不會讓你寬心一些嗎?你不覺得自己跟一個陌生人發生親密關係是超出自己能控制的範圍嗎?」「但那是我當時思想不正,不能將錯推到費洛蒙上。」那綾還是不能接受於敏容灌輸給她的理論。
那綾所受的家挺教育不允許她這麼想。「也許,表面上我很嚮往母親能為愛去追尋美夢,但私底下我還是受到外公雙重標準的影響。青少年時,我外公總是警告我,說都市男女談情說愛,好聽點是藝術氣質濃,說壞點全是一張油嘴在瞎吹,自由戀愛的婚姻不如經由相親結合的婚姻持久,因為一旦愛情沒了,什麼都吹了。而好男人只會找不正經的女人下手,至於一個潔白女子,跟一個不認識的人上床就是不對,若有吃虧上當的感覺更是活該。」
於敏容大搖其頭,「我還沒聽過有哪一個祖父級的人物會這樣食古不化地教壞小孩。你要知道,如果男人可以,女人當然也該可以,如果女人不可以,男人自然不該可以;這是兩性平權的立足點問題。當然,老男人的思想是他們母輩的人寵出來的結果,所以思想總是比女性慢了一代,對於他們這種落後,我們無力去改變,但是我們可以從教育我們的下一代男性開始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