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阮仲寰走了進來,一看見他的模樣.不由得長歎了口氣。
「辨瑛她……你不喜歡嗎?」
「爹,感情的事是無法勉強的。」阮慕光也跟著歎了口氣。
「人死不能復生,你再怎麼傷痛也無濟於事,必須趕緊振作起來呀!」阮仲寰苦口婆心地勸著,對於兒子這兒個月以來的黯然神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阮慕光沉默不語,眉宇依舊深鎖,眼眸依舊黯然。
他當然知道人死不能復生,也知道自己這幾個月來讓爹擔足了心,可是他就是無法忘懷摯愛的人兒,每每一閉上眼,她的清影就清晰地浮現腦海,他根本就不想忘了她,也捨不得忘了她!
阮仲寰盯著他沉吟了片刻,突然語出驚人地說道:「我希望你娶采瑛為妻。」
根據他剛才在一旁悄悄的觀察,他看得出采瑛對兒子是一見傾心,再加上她的容貌與江穎初有些相似,或許她有辦法讓兒子從痛苦的陰霾中走出來。
采瑛這女孩既貼心又溫柔,他相信假以時日兒子會真心愛上她的。
「什麼?!」驚愕過後,阮慕光斷然地搖頭拒絕。
「不,我不能娶她。」他愛的人是初兒,初兒已死,他此生已難再愛上其他的女人,即使是容貌神似初兒的采瑛表妹也不行!
「唉!」阮仲寰深深地歎了口氣。「慕光,我知道你 心裡很痛苦,可是你不能就這麼痛苦一輩子啊!難道你要我這個爹一輩子抱不到孫子?阮家就只有你這一脈單傳呀!」
聞言,阮慕光不禁痛苦地閉上眼睛。雖然他知道這只是爹勸他娶辨瑛表妹的借口,但他不得不承認爹說的沒錯,身為阮家唯一的獨子,他身上負有延續香火的沉重責任,可是……唉,也罷!
他再度睜開了眼,暗黑的瞳中沒有半絲情緒波動。
「好,我答應娶采瑛表妹為妻。」
既然失去了初兒,那他娶什麼人為妻就一點差別也沒有,爹既然希望他娶辨瑛為妻,那他就娶了吧!
☆☆☆☆☆☆
這一天,蟠龍山莊的大廳裡紅燭高燃,賀客盈門,成堆的賀禮不斷地送人,恭賀的祝辭也不絕於耳。
今天,就是阮慕光與祝采瑛拜堂成親的日子。
一等吉時到,頭戴鳳冠、身穿霞帔的新娘便在喜婆的攙扶下走進欠廳,雖然她頭上覆著喜帕,但旁人依舊可以感受到她此刻喜悅嬌羞的心情,但反觀新郎倌……卻彷彿像是個局外人似的,漠然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
阮慕光看著他的新娘緩緩地走近身邊,心裡卻感受不到一絲喜悅之情,他此刻的心情與此時的喜氣洋洋完全格格不入,他甚至必須強行按捺著想轉身離開大廳的衝動。
這輩子,他唯一想娶的人就是初兒,失去了她,他的心就彷彿缺了個口,不論任何人都無法將之填滿。
「一拜天地!」
聽見這聲高喊,阮慕光就像具沒有生命的傀儡,木然地與新娘子一同行禮。恍惚中,他想起了當初他對初兒許下的承諾——你爹不愛你,有我愛你;你娘離開你,有我陪往你身邊。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半點委屈,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二拜高堂!」
他再度木然地行禮,心裡想的卻是他與初兒在彼此交付身心後的某一日,初兒所允諾的話語——好,我答應你,別再過問上一代的事,別讓與我們無關的事將我們分開。
「夫妻交拜!」
他僵著身子,痛苦地閉上眼,腦中浮現了那日在暗風堡中,她為了替他擋掉江坤風的攻擊而受了傷,卻還勇敢而堅定地對他說——你能為我捨命,我自然也能為了你而拚命。我們既是同月同日同時生,若能同月同日同時死,倒也挺淒美的,你說是不?
他再度睜開眼,望著站在眼前的采瑛表妹,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與她行交拜禮,若他那麼做了,不啻是負了初兒,他做不到呀!
「慕光。你在發什麼愣?現在該夫妻交拜了呀!」
阮仲寰出聲催促。
阮慕光正感為難時,心驀然一陣抽緊,他像感應到什麼似的霍然轉頭望向廳外,瞥見遠處的一棵樹下隱匿著一抹纖巧的身影。
「初兒?!」他的心臟急劇地狂跳,原以為已如槁木死灰的心,在這一剎那恢復了生命。
其實距離這麼遠,他根本不可能看清樹後那個人的容貌,但他就是對那身影感到莫名的熟悉,他幾乎屏住呼吸,心如擂鼓地劇烈跳動,熱燙燙的血液在他的血管裡澎湃激盪。
此刻他的眼中已看不見面前的新娘和一旁的賀客,他的耳朵也已聽不見眾人竊竊私語的聲音,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他毫不猶豫地拋下了仍等著要夫妻交拜的新娘,以風一般的驚人速度奔出了大廳。
他的舉動令賀客嘩然,祝采瑛忍不住悄悄掀開喜帕的一角,正巧看見阮慕光棄她而去的背影,她不敢置信地僵住了,難堪與心碎的淚水迅速毀去了她精心打扮的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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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兒7」
阮慕光迅速來到他剛才瞥見有人影藏匿的地方,然而,別說是他朝朝暮暮所思念的人兒丁,這裡根本就連半個人影也沒有!
難道,剛才那道熟悉的人影是他思念過度而產生的幻影?
不!即使只是幻影,也該讓他看一眼再消失,也該讓他對著她的幻影傾訴思念與愛意,可是現在卻什麼都沒有,連半半個虛無的幻影也沒有!
才剛滿懷著激切的期盼,卻在剎那間幻滅,這種由天堂瞬間墜人地獄的痛苦,彷彿將他打入絕望的萬丈深淵中。
「初兒!」他痛苦地嘶喊,掄起拳頭擊向樹幹,力道之大差點將樹劈成了兩半,而被他內力震得沙沙作響的樹葉彷彿在嘲笑他的愚蠢,嘲笑他明知初兒都已經死了,卻還癡心妄想著她能死而復生地與他長相廝守。
他回過頭,看著大廳內的一片喜氣和眾多賀客,他的腳就宛如銬上了千斤重的鎖鏈,怎麼也無法邁廾步伐走回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