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恢復了那個隨時記著自己是身處危險中的異邦質子,必須與人鬥智,提防他人陷害耶律天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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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過窗子照射在耶律天昊身上,他坐在窗邊,看著自己彎起的尾指和拇指,嘴角輕揚。
他八歲奉命到宋境當質子,一直待在宮中與眾皇子一塊生活,直到十六歲成年,才得以遵行成年皇子不得留居宮中的規定,與皇子們一樣被宋皇賜予府邸,搬出宮外。
不論是在遼宮還是在宋境,他都沒有辦法像平民百姓的孩子享受自由與歡樂,一出生就注定了必須肩負超重責大任。
在世人眼中,宋皇對他或許還算寬厚,不但讓他與眾皇子一起生活,還讓他與他們一同讀書,學習騎射,但是,又有誰知道他這個質子所受到的奚落和排擠呢?
若不是有趙玉在眾皇子間維護他,成為他唯一可以談心的朋友,他早已無法存活至今。
但即使如此,那樣的情況也造就了耶律天昊冷峻孤僻的個性。
之後,趙玉被冊封為太子,隨著兩國關係越來越緊張,他們之間的友情也開始轉變,昔日的知已,已成為彼此勾心鬥角的敵人。
他們都想找到擊敗對方的方法,也無端牽連了許多不相干的人,包括若兒。
生長在山中,純淨如青蓮的她,不該被捲入這場紛爭,他必須在趙玉傷害若兒之前想辦法將她送走。
飄遠的神思拉了回來,望著手指的眼眸也變得深邃,他忘不了她勾住這隻手指時的感覺,還有她含羞帶怯,巧笑倩兮的模樣。
這時,房門上傳來輕叩聲。「少主。」
「桑梓,什麼事?」耶律天昊放下手指問道。
「太子派人送嫁妝和侍婢過來,說是慶賀您和若兒姑娘大婚。」
耶律天昊的劍眉深深蹙起。他沒有把若兒送進恨天居的事,趙玉這麼快就知道了?他立刻起身走出門外。
「人在哪裡?」
「在大廳裡,沒有少主的命令,小的不敢將物品收下。」
以前那些女人進質侯府後,太子都沒有送什麼嫁妝,可是李若兒一到,太子第二天立即差人送來幾大箱金銀珠寶和綾羅綢緞,還有十多名丫鬟,簡直跟嫁公主沒兩樣。
足見那個李若兒在太子身前一定是個得寵的紅人,是太子專門訓練派來監視少主的沒錯。
桑梓這麼一想,對若兒的厭惡又加深了幾分。
耶律天昊與桑梓來到大廳,原本樸素的大廳被一箱箱珠寶的光彩照射得金碧輝煌,堆積如山的嫁妝幾乎將大廳淹沒。
而若兒則一臉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角,身邊站滿了隨著嫁妝而來的丫鬟。
「這是怎麼回事?」耶律天昊冷聲問道。
負責送嫁妝前來的侍衛統領躬身回話。「回侯爺,這是太子殿下對若兒姑娘的一番心意,祝賀兩位成其好事。」
太子殿下吩咐,送嫁儀式一定要隆重且招搖,沿路敲鑼打鼓,喜樂聲不斷,務必將此事喧鬧得滿城皆知才行。
「誰說我要娶李若兒?我只不過是收了一名侍婢,不需要勞煩太子送禮。」耶律天昊沉下臉道。
他硬是要自己別回頭看站在身後的若兒,也當作沒有聽到她的抽氣聲,他知道這句話必定傷害到她了,但卻沒有辦法不這麼說。
「侯爺此言差矣,殿下一向視若兒姑娘如妹,侯爺既然將她由太子府中帶出,又讓她留在暢天居一夜,就是有意取她為妻,事關聲譽,侯爺不該魯莽。再說,下官此次送來的,都是若兒姑娘在太子府時殿下所賞賜之物,以及伺候慣了的丫鬟,侯爺不該拒絕。」
「本侯府雖然沒有太子府富麗堂皇,但丫鬟、僕役半個不缺,若兒要想留在這裡,就得適應這裡的下人,否則就請太子將她帶回去。桑梓,送客。」耶律天昊長袖一揮,便命令左右將太子府的人趕出去。
原本站在一旁的人們一聽到主子的吩咐,立即興致勃勃的衝上前,七手八腳的把太子府的人推出府外,緊接著,一箱箱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都被抬起扔出去,散落一地。
如梅一看到這個情況,急得朝若兒跪下,不住哀求道:「小姐,求求妳行行好,替我們說說情,請侯爺讓我們留下吧,不然被送回去,我們只有死路一條!太子殿下說過,要是小姐不收下我們,他就會將我們處死啊!小姐,看在奴婢盡心盡力伺候過妳的份上,求求妳救救我們吧!」
她一跪,其他的丫鬟們也跟著跪下,一下子十多個人跪在若兒面前不住的叩頭,哭聲震天。
若兒被她們哭得手足無措,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祈求的望向耶律天昊。
「回去是死,留在這裡也是死,妳們是要死在這裡呢,還是死在太子府?」
耶律天昊手持長劍,冷酷無情的走過來,森冷的劍一揮,靠若兒最近的如梅忽然慘叫一聲倒下,血光四濺。
頓時,那些丫鬟們嚇得尖叫,紛紛飛也似的逃離質侯府。
若兒無力的跪坐在血泊中,身上濺滿了如梅的鮮血,因為驚惶過度而雙眸無神。
他殺了人,她看到他拿劍殺人了!
「若兒?」耶律天昊蹲下來喚著她,見她沒有絲毫反應,於是伸手想搖晃她的肩頭。
「不要碰我!」她像看到毒蛇猛獸般的大叫出聲,將他的手揮開,瑟縮著向後退去。「你是殺人兇手,你殺了如梅,你殺了她……」
若兒悲傷的哭喊著,無法相信一個活生生人會在她面前倒下,這個男人是魔鬼,競毫無所懼的殺人!
「你不怕天譴,不怕報應嗎?」她淚如雨下的哭著問。
那下斷落下的淚水讓他心疼不已,他冷凝的俊眸充滿難言的哀傷。
「對不起……」
他這輩子從未向誰道過歉,此刻是真的對她深感歉意,但是,他有非這麼做不可的理由啊。耶律天昊伸手擁抱住她,希望能讓她平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