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怎麼會呢?」蒼衣眼底瀲過一抹光,彎唇笑道:「珍奇的藥草難免有些怪味兒,妳忍著點,喝下它,身體肯定會覺得舒坦些。」
「……」管玄歌面帶猶豫,遲遲不動,那血腥味竟是愈來愈濃。
「乖,把它喝了。」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誘哄著,她微詫,抬眼望住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冷峻譏誚的臉此刻竟格外顯得溫柔,那雙眼像一泓深潭,引人直墜其中……
而後,不知不覺地,她恍無意識地乖乖喝下藥湯。
待她醒神時,他已伸手取過她手裡的空碗,並將她安置回床上。
「你……」她迷惑地睜著眼看他。剛剛是怎麼一回事?她的神識好像在片刻間飄離,竟不由自主照著他的話做。
「妳再歇一會兒吧。」滿意地看著她稍泛血色的容顏,替她蓋好襖被後,他轉過身準備離開。
「等等!」不自覺地開口喚住他,心底滿是疑惑。
「有什麼事嗎?」蒼衣回首睇向她,微微挑起一眉。
「我的病……真能醫得好嗎?」她直覺地脫口問。「你……真是個大夫嗎?」
對於她的疑慮,他臉上沒有絲毫不悅的神情,像是一點也不覺得被冒犯了,只是徐徐勾唇:「是,也不是。」
曖昧的語意讓管玄歌如墜五里霧中,困惑越深。
「只要妳依著我的話做,心淡如水,並且按時喝藥,便可暫時無事。」他接著又道,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有我在,閻王一時還取不了妳的命。」
第四章
清晨,屋外飄著若有似無、如柳絮般的雪絨兒,天光尚未大明,猶罩著一抹淡紫淺灰,遠處似有隱隱的狼嗥聲。
管玄歌很早便醒過來,床腳邊的炭爐已熄了火,房裡的空氣微冷。在床上連躺了三天,實在有些兒倦,無法再入睡的她,輕悄地起身披衣,怕吵醒了另一邊床鋪上仍熟睡著的小翠。
徐步踱至窗邊,伸手支起窗欞,放眼望去,幽靜的梅林儘是一片雪白。天地靜俏悄的,除了雪花飄動,梅林像是一幅畫,靜靜地在她眼前攤展。
忽然間,遠處一團白色的物體動了動,她好奇地睜大眼瞧著,不會是雪兔吧?
正疑惑時,那團白色物體的輪廓愈來愈明顯,身形顯然比雪兔更龐大,好似正朝著竹屋緩緩靠近。
而後,她不敢置信地瞪眼瞧著,那距離竹屋丈許之遙的是一頭全身毛色雪白無雜染的美麗白狼,幾乎與瑩白的天地融為一體,一雙幽湛如玉的綠眸,在灰蒙的曉色裡熒熒發光。
令她感到好奇的是,這頭白狼彷彿也瞧見了她似,那雙綠眸定定地朝她望著,那神態彰顯出一股靈性,格外引人注目。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管玄歌拉攏身上的毛裘,轉身走出房外,從後門出了竹屋,放眼瞧去,卻已不見白狼的身影。
該不會是她的錯覺吧?但方纔所見是那麼的真實……
她不放棄地朝前一步步走去,不知不覺中穿過了梅林,眼前是一片開闊的天地,銀川薄冰的河面在朝陽初升下閃著朦朧金光,卻仍不見那頭白狼的身影。
呆愣地站立了會,她微感失望地轉身--
「嚇!」冷不防被身後一道高大的身影給怔嚇住,急忙止住腳步,只差寸許,便要一頭撞進來人懷裡。
驚魂甫定,抬眼一望,正好對上蒼衣深沉的眸。
「妳來這裡做什麼?」仍是一身玄衣的他,在晨曦微微的映照下,身形顯得粗獷且精悍,一點大夫溫雅的氣息也無。
「我……我一早醒來睡不著,便出來走走……」略微遲疑地回話,她沒將看到白狼的事說出。
蒼衣靜定地看著她,眼眸微瞇。「妳不該就這樣跑出來,清晨濕寒之氣甚重,於妳的病體有害;況且……這附近常可聽到狼嗥之聲,若不巧碰上了,恐有性命之憂。」
管玄歌只是點點頭,臉上並無半點恐懼之情。
「妳好像一點也不感到害怕。」她的反應讓他頗感意外。「據我所知,村裡的人無一不是談狼色變,二姑娘卻好像一點也不受影響。」
「你知道村裡的人為什麼談狼色變嗎?」她不答反問,而後抿唇一笑。「據說,這深山裡存在著狼妖,你信麼?」
他只是挑高一邊眉毛。「荒山野嶺,無奇不有,或許真有狼妖存在,妳真能無所畏懼?」
「我也是這麼想。天地之間如此遼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她輕點著頭,而後微微蹙眉思索。「我不知道自己怕不怕,很久以前,我曾失足墜落銀川……」眸光徐徐轉望向仍凝著薄冰的河面,眼神隨著記憶回溯而朦朧。
蒼衣微微斂眸,靜待她往下說。
「當我醒來時,陪在我身邊的是一頭綠眼大狼。」管玄歌悠悠地接著道。「那時候我還小,並不懂得害怕,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出來,牠並無傷我之心。事實上,應該說是牠救了我,現在想起來,那頭狼彷彿有靈性似,如果牠是狼妖--」
語氣頓了下,她忽兒一笑,雪白的笑顏在晨光輝映下晶潤如玉。「那麼我並不覺得狼妖有什麼可怕之處,那甚至是我覺得非常溫暖的一段記憶。」只是,那樣的溫暖她後來再也不曾感受過……自從那回意外後,姊姊就變了一個人。
聽了她的話,蒼衣笑了。「二姑娘妳太天真了,不管怎麼說,妖畢竟是妖;人妖殊途,其心也異,還是提防點好。」
「是這樣嗎?」她回頭蹙眉看著他,眼裡有著疑惑。「我以為……人與妖並無不同,妖亦不比人可怕,會傷人害人的是『心』與是人是妖無關……」
聞言,蒼衣眼底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雙目沉沉地睇著她側首思吟的模樣。
半晌,低低笑道:「二姑娘說得很有道理,蒼某受教了。」
管玄歌微微臉紅。「蒼公子說笑了,我不過是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