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崩裂,蕭昱飛跌入冰冷的海水裡,淹沒、沉淪,真正死亡……
「不!」他又跳了起來,拖鞋也不穿了,直接衝到向泓面前,扯住那白得發亮的西裝領子,神情激動地說:「你、你、我要你……」
「你幹什麼啊?快走!」吳慶國離開主婚人席位,氣急敗壞地拉人。
「我要你發誓,你一定要給她幸福!」他大聲嘶吼,直直瞪視著新郎。
「我發誓。」向泓神色堅毅,也是直直地望定了他。
「好!」他用力甩開旁邊又過來拉他的四、五個大男人,昂首闊步,赤腳踩著紅地毯,像個幽靈似地飄走了。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正眼望向那位淚流滿面的新娘。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他醉倒了,醉在一個沒天沒地沒情沒愛的世界裡,忘掉痛苦……
朦朧睜眼,頭痛欲裂,痛苦仍在,心魂空空的。
「昱飛!你醒了!」蕭芬芳欣喜地握住他的手。
「媽媽?」蕭昱飛乍見母親,心頭驀地一熱,眼淚就掉了下來。
「傻孩子。」蕭芬芳愛憐地摸摸他的額頭。「都大人了,見到媽媽還哭啊?還好已經退燒,醫生說打完這瓶點滴,就可以回去了。」
蕭昱飛這時才發現自己躺在人來人往的急診室,手上掛著點滴。
「昱飛,」王俊良也出現在推床邊,拍拍他的身子,笑容溫煦。「心情不好的時候,打個電話,或是回家一趟,爸爸媽媽永遠在家裡。」
「爸爸!」蕭昱飛全身暖洋洋的,眼淚更是流個不停。
「大哥啊,你嘛幫幫忙!」床邊又出現王昱中,氣呼呼地說:「你要出名也不是這種出法,半夜失蹤,害我發動男生宿舍到處找人,結果你喝醉酒,躺在體育館外面像死人一樣,差點讓早起運動的北北們嚇出心臟病!」
床邊冒出第四顆頭顱,笑呵呵地說:「阿飛,你可以改行當神偷了,竟然半夜偷走我研究室裡的XO,還灌光了耶!」
「教授,對不起。」王俊良趕忙賠罪。「請你原諒小犬,我會買來賠你。」
「沒關係啦!」林聰明不以為意,搖了搖手。「反正酒不喝也要發霉,只是你家小犬喝這麼多,又發燒到四十度,會不會酒精中毒變呆子?」
蕭芬芳拿了面紙幫兒子擦臉,微笑說:「醫生檢查過了,應該沒問題。」
「呼,那就好!我還要他回來幫忙做實驗,我不能沒有他啊。」
「老師,那我大哥的考試……」
「畢業考缺考,沒請假,死當!」林聰明翻了翻白眼。
「啊?!」所有的人一陣訝然。
「老師,拜託一下啦,我大哥他不是故意的,他……」
「噹!噹!當!」
好一會兒,王俊良望向躺在床上的兒子,神色倒是很平和。「那也沒辦法了。昱飛,這是你不對,不管做任何事,都要學會自己承擔結果。」
蕭昱飛默默咀嚼父親的話,混亂好久的心逐漸清明。
「大家不要如喪考妣嘛!」林聰明喜孜孜地說:「阿飛的爸爸,我告訴你,你家小犬是未經開發的奇葩,腦筋清楚,又吃苦耐勞,很適合做研究,我會繼續請他當助理,再逼他考研究所,保證將來前途一片光明。」
「大哥,你只好念大五了。」王昱中攤了攤手。
「大哥!你醒了!」王昱珊滿臉興奮地跑了過來。「還好你生病了,爸媽答應我跟學校請假,帶我來台北玩,不,來看你,我剛才去逛醫院的地下街,好像百貨公司一樣熱鬧喔,我還要叫二哥帶我參觀你們學校呢。」
蕭芬芳笑說:「昱珊,爸爸只請一天假,既然妳大哥沒事,我們待會兒就回家了。」
蕭昱飛望著親愛的爸爸、媽媽、妹妹,他們為了他,一路奔波北上,接著又要開夜車趕回南部;而老弟一直在照顧他,打點他失戀後的生活;至於當掉他的聰明老師,其實平常也跟他稱兄道弟,噓寒問暖的。
這麼多關愛他的人在身邊,他還有什麼不滿足?他又何必為了已然消逝的戀情自暴自棄,累得他們擔憂?那是對不起所有疼惜他的人啊。
心中百感交集,不知從何說起,他突然放聲大哭。
「爸爸,媽媽,嗚……我要回家啊!嗚嗚……」
「好,爸爸載你回家,休息一陣子再說。」王俊良輕拍他的手背。
「昱飛怎麼哭得像個孩子似的?」蕭芬芳又摸摸他的頭髮。
「不,是我們的昱飛長大了。」
第五章
美國,伊利諾大學,又圓又大的外國月亮高掛夜空中。
蕭昱飛面對鏡子,解下領帶,望著自己還算英俊帥氣的成熟臉孔。
三十而立。一晃八年過去了:念大五,預官兩年,電機研究所兩年,出國念博士三年,終於在今天通過論文口試,拿到學位。
掛好西裝外套,電話鈴響,他接了起來,那頭是沈光雄急促的聲音。
「昱飛,你快回來翔飛,爸爸會給你最高的薪水,回來幫爸爸啊!」
「爸爸,我還在考慮……」
沈光雄語氣焦慮:「之前昱翔就把公司搞得亂七八糟,現在他出車禍變笨了,換成我得出來幫他收拾殘局,我需要你的幫忙。」
蕭昱飛很替那位從未謀面的親弟弟擔心,他無法想像一場車禍竟會讓一個精英分子變成笨蛋--或者是那些新聞寫得太誇張了?
「爸爸是董事長,公司應該還有專業經理人可以幫忙吧?」
「吳家早就安排人馬進來了,陳總他們根本無法應付,我如果不把翔飛看牢一點,明年董監事改選,一定會改朝換代的。」
「可是,爸爸這幾年不是將公司交給昱翔,不太管事了嗎?」
「昱翔姓沈,他再怎麼亂搞,翔飛還是隸屬朝陽集團的產業,但吳家姓吳,我不能白白將翔飛送給他們!昱飛,你要多少薪水,爸爸都給你,快做決定啊!」
放下電話,蕭昱飛不覺一笑。爸爸每次談話就說要給他錢,但他除了吃飯讓爸爸付帳外,從來沒有拿過台北爸爸一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