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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唉,真是一群妄自菲薄的女孩子們。蕭昱飛拎著水壺走開,不禁覺得好笑。登山社向來陽盛陰衰,但這兩年女生社員卻暴增了兩倍。同學分析說大部分女生是衝著他來的,他雖然不大肯定這個事實,但他能肯定的是,登山社的男生為了幫女孩子們背背包、背帳篷物資、整理營地、甚至還要背走不動的嬌嬌女,的確是多了兩倍的辛苦。

  難得有像吳嘉璇這樣的女生,總是默默地做好小組的分配工作,就算他不因為她酒醉而認識她,也會對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過,她到底跑哪兒去了?

  「大家集合嘍!」阿宗嚮導高聲喊叫。

  「快!跟著昱飛學長走!」

  女孩們立刻精神百倍,也不管咖啡還沒喝完就扔在地上,任熱燙的咖啡流到青草地,滲入泥土裡。

  一列螞蟻鑽出地面小洞,行軍似地快速移動,去尋覓牠們的另一個新家。

  營地恢復安靜,一團白霧散去,冬陽在山頭閃耀。

  紅色帳篷裡有了動靜,吳嘉璇掀開紗帳,走到小湖邊,席地而坐,打開筆記本的空白頁,拿了鉛筆塗抹起來。

  畫了好一會兒,她的筆下慢慢出現了湖、山、天、雲--

  畫面似乎還有些空洞,她停止手中的動作,再度望向眼前的美景。

  天空呈現透明的水藍色,山頭因著光影移動而產生不同層次的青翠綠色,山風吹過來,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從頭頂飛過,吱啾叫著飛向藍天。

  鳥兒漸飛漸遠,身影由大變小,彷彿飛進了明亮的太陽裡。

  「畫得很不錯嘛。」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啊!」她打算畫鳥兒的鉛筆滑了開來。

  「對不起,嚇到妳了?」蕭昱飛趕忙道歉。

  「沒有。」吳嘉璇急忙合起筆記簿。「學長沒過去認識植物?」

  「我留守營地啦。」蕭昱飛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帶著慣有的笑容說:「我還以為妳不見了,本來要去找妳,後來才看到妳從帳篷裡出來。」

  「喔。」她明白,他找她只是盡幹部的義務罷了。

  「妳剛才在睡覺?」

  「有點累,睡了一下。」

  「我們男生爬山一樣會累,累了也一樣躲在帳篷裡睡大覺,她們說的話,妳就當作是一陣風,從這邊飄到那邊,然後--啵!不見了!」他一邊說一邊比劃,雙掌合起又放開,就好像是氣球啵地一聲爆開。

  「嗯,我瞭解。謝謝學長。」

  「有什麼好謝的?自己要開心點喔。」

  她表現得很不開心嗎?吳嘉璇低頭轉動鉛筆,思緒也轉了又轉。

  「嘿!想什麼?」蕭昱飛一刻也閒不下來,很快又有了話題。「妳念法律系,是以後想當法官?還是律師?」

  「不一定……」她完全沒想過自己的未來。

  「那是畫家了?」他笑著指指她手上的筆記本。

  她下意識地以手掩起筆記本,臉蛋微熱。「不是的,我只是畫好玩的。」

  「我爸爸也很喜歡畫畫耶。他有時候會帶我去他的畫室,我就坐在他旁邊看他畫水果,他會教我顏色啦、光線啦、比例啦,可是我都聽不懂,結果他還沒畫完,我就把他要畫的西瓜吃完了。」

  吳嘉璇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會不高興的。」

  蕭昱飛也很開心地說:「他不會不高興。他只要躲到他的畫室裡,心情就會變好,再拿起畫筆塗來塗去,就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了。」

  她聯想到那間空曠而凌亂的畫室,可她又記得他住在南部,所以那應該不是他爸爸的畫室……這麼說來,他家親戚都喜歡畫畫嘍?

  「畫圖……其實滿不錯的。」她由衷地說。

  「是啊,人家是用相機寫日記,妳倒是用畫筆寫日記。相機喀嚓一下子,就留下了瞬間畫面,定型了,不能改變了;換作是畫畫,就可以慢慢將情緒和感覺畫進去,所以畫出來的不只是風景或靜物,也是畫家的情感。」

  她轉頭望向他,心底深處隱約有什麼東西被碰觸到了。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為何而畫,她只是在心情煩悶時,會拿起鉛筆找個東西描繪一番;而參加登山社是為了看更高的天空,但她又不習慣和別人打成一片,於是只好在空閒時候拿了筆記本畫風景。

  在畫出雲朵的線條時,她是否也想化作一朵四處飄蕩的雲?當她描出雨後山壁沖洩而下的瀑布時,她是否也想盡情揮灑水花?而在試圖抓住飛鳥的背影時,她是否也想跟著自由自在地在天際翱翔?

  是否……在畫面的空白處,她還能添上幾筆她隱藏的夢想?

  她打開了筆記本,盯著尚未完成的繪圖,心中一再地琢磨。

  蕭昱飛見她表情似乎有些迷惘,忙笑說:「哈,那些話都是我爸爸說的,我哪懂這麼多畫畫的道理。」

  「學長,你以後想做什麼呢?」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一切。

  他抓了抓頭髮,側頭想了一下。「大概像我爸爸一樣當個公務員吧。」

  「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我有很大材嗎?」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只是長得比較大只而已。」

  她又笑了出來,隨即神色有些扭捏地說:「我是感覺學長……嗯,滿聰明的,會讀書,又會玩,應該能做很多大事情。」

  「哦?」他望向她微紅的臉蛋,那眉清目秀中透著一抹青澀,長長的睫毛彷彿不知所措地眨動著--這樣一個單純安靜又害羞的女孩,他還是不能和那個醉得一塌糊塗的勁歌熱舞女郎畫上等號。

  他笑著問她說:「那妳說,什麼是大事情?」

  「嗯,譬如說,有很大的成就,或是有很大的事業。」

  「妳是說像那些大老闆一樣,整天忙得像條狗一樣,一刻也停不下來,然後賺很多錢?Oh!No!我這個人啊,從小就立志要吃喝玩樂過一生。」

  「不工作賺錢了?」她有些吃驚。

  他爽朗大笑。「工作也是生命的一部分,錢當然還是要賺,可是賺了錢要做什麼?總不成忙了一輩子,留下一堆財產就說拜拜了吧?那可便宜了等著課遺產稅的國稅局了,還不如好好給他活得用力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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