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人已經走來了,在場兩個高雅的中年女士,隱忍著憤怒,只是冷冷的瞟著柳輕。
顧意柔溫柔淺笑的說:「律,真巧,想不到你和柳小姐都在這裡,我們正想找你吃飯,但一直找不到你。」
就衝著她這份鎮定和從容,柳輕就該為她喝采,換作是她,若看到未婚夫和他的情人在面前出現,她自認沒有顧意柔的風度。
柳輕明明看到她眼裡閃過一抹憤怒和妒恨,但她仍能大方的含笑招呼,不至於讓場面難堪,真不愧是被欽點的翟家少奶奶。
「爸、媽,翟伯伯,這位是柳小姐,我們見過面。」該是由翟律來介紹的,但他的沉默讓場面有些尷尬,顧意柔周到的引見。
原來裡頭還有翟家人,而他竟是翟律的父親。一樣的高大身材,一樣又黑又銳利的雙瞳,翟家男人真的很好認,都有共同的特質。
「阿律,怎麼不叫未來的岳父、岳母和阿姨。」
翟律兩邊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他緊緊的、緊緊的抓住柳輕的手臂,就怕她在此時走了,而他們的目光同時放在他緊抓住她的手臂上,不悅全寫在臉上。
他該放手的,但是,他放不下,因為知道這一放,他要花十倍、百倍以上的力氣才能再抓住她。
「顧伯伯、顧伯母、阿姨、爸,我先送阿輕回家。」
他拉著她要走,她卻開口了,清晰而理智的聲音響起,「等會,你還沒吃飯,我和你說幾句話就好了,你陪翟伯父和顧小姐一家吃飯吧!」
他死死的瞪著她,卻見她揚起一朵極其美麗的笑花,他更是莫名的心悸。
翟伯父定定的看了她一眼,見她笑得鎮靜淡定,他沉吟會,目光又掃向翟律,對他卻顯見有了一分嚴厲。
「那你和柳小姐好好聊吧!我們就在二樓的雅廳。」
顧意柔體貼的說:「律,不然你等會送柳小姐回家吧!她一個人畢竟不安全。」
好個知書達禮、溫婉懂事的千金小姐,他們一群人就像一個強大的聯盟,而她卻是形單影隻,要對抗這一座固若金湯的城堡。
見他們轉身離開,柳輕深吸口氣。「找個地方吧!我想和你說些話。」
他的臉上陰鬱不定,隱隱有些不安,緊緊抓住她的手臂,怎麼也不肯稍鬆。
兩人來到一間獨立的包廂,關上門,房裡一片安靜。
她靜靜的看他,他也沉默,如刀刻似的五官蓄滿黑暗,定定的看著她。
「我只問你一件事。」柳輕先開口了。「你還是堅持要娶她?」
她黑髮拂動,映襯得面白如雪,終於,該來的還是來了,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她想掩耳盜鈴,未免太癡心妄想,
空氣中盈滿了肅殺,他冷幽幽的眸子裡沒有波動。「妳該知道我的底限,知道有些東西是由不得自己的。」
她的聲音比他更冷。「你也該知道我的忍耐底限,而且,我不會輕易饒了敢虧待我的人。」
他的手握得很緊很緊,她一直不肯安於他為她所安排的位置,她要不斷的擴張自己的領地,直到完全的稱王為止,她要做唯一的至尊,要完全的佔有,這個霸道的女人!
她一字一字的說:「我要你向我道歉,為了這件事。」
他身子一僵,抿緊了唇不作聲。
「你答應我的,我要你向我道歉。」
他的沉默,讓她的憤怒越見高漲,兩人冷冷的僵持住。
「你現在道歉,我可以原諒你一時智力喪失,才會做出這種白癡行為。」
他緩緩道:「妳該知道我的為難,知道我不得不的苦衷。」
她冷哼。「那是你的事,是你的人生,與我無關。」
「阿輕,妳公平一點。」
太可笑了,他居然控訴她不公平,她微仰下巴。「你才是那個真正不公平的人。」
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璀璨晶亮的眸子一下子沉澱了,激烈狂熱之後變得明澈淡定,越來越平靜。
他的心突地緊了一下,莫名的驚慌襲捲而來。
「很好,你我之間再無瓜葛,翟律,你我形同陌路了。」
他咬著牙,兩人的視線緊緊的交纏著,久久,她閉上了眼,然後慢慢的張開,眸裡再沒有原來的愛戀,有的,只是冷冷的、不動於心的漠然。
她舉起一把劍,一劍揮下,斬斷了兩人那牽扯不清的情絲、那份搖搖欲墜的牽掛,他聽到了斷裂的聲音,雖然細微,卻迴盪在風中,化為細絲。
她轉身就走,挺直的背影孤冷絕情,這女人,她說到做到,她的狠心絕情他早已見識過,
「阿輕……」
她慢慢的轉過身子,眼底一抹陰冷狠厲撼動了他,那是一個愛到極限,由愛轉恨的容顏,因愛而掙扎,因愛而妒恨。
她不妥協,也沒得商量,她的眼神、她的態度,明明白白的顯示她的堅持。
他像站在懸崖的兩端,搖搖欲墜,舉步維艱。
這個女人,到底要逼他到什麼地步?為了得到她,他要犧牲到什麼地步?。為了讓她安心留在他的懷裡,他又要費盡多少心血?
「妳該知道,我愛妳至深。」他只知道從此刻起,他在她心上劃下的那道傷口再不止血,就要潰爛了。
「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如妳一樣。」他一字一句道:「於妳,我絕不會放手;而她,對我也沒有任何意義,她永遠不會走進我的生命。」
這就是他的表態?他至此仍不肯放棄?她深吸口氣,徹徹底底,再也沒有如此刻清楚--他,不再是現在式,他自此要從她生命中遠揚了。
「我永遠也不會沒名沒分的跟著你。」她字字鋒利如劍,孤誚冷絕。「我永遠沒法子在世人面前站在你的身邊,這對我就是一個羞辱;而你,又把另一個女人置於何地。」
她慢慢的脫下腕上的玉鐲,他的眼瞬間瞇了起來,彷彿她的愛,也緩緩的退下了。
她的掌中托著那方清池。「翟律,還給你了,這不是我的玉。」
「我送出去的東西從來都不收回。」他清冷深邃,似一層薄冰,墜落,只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