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心!我真該死,我真是個老糊塗!一定是我對他說的那一番話,才讓他離開的。」徐大夫搔了搔頭,後悔不已。「那日我在高家,傳信向我提及,高夫人因為傳義驟逝,體會人事無常,已不想阻擋傳信和念心的婚事了,我一時高興,也沒有問念心答不答應,就一股腦兒地全向沈當家說了,當時他的臉色很難看,我還以為是傷重的關係。」徐大夫懊惱地說道。
「爹爹,不能怪您。」心妍心中感歎。
「姚姑娘,你有所不知,自從老大走後,現在整個刀莊群龍無首,一片混亂。老大這次是鐵了心,不再回刀莊了——」馬老三說道。
「他為什麼要離開?」姚心妍得知沈梓秧棄婚後,對陳寶晴耿耿於懷。
「老大原本就看不上權位,什麼陳家的、沈家的,他才不稀罕。老大在婚禮上揮了揮衣袖就走人,擺明將刀莊交給了光頭和寶晴小姐——」
馬三略過光頭遭寶晴刺傷一事,不想姚姑娘心裡更加不安。而姚心妍現下也毫無心思想像寶晴和光頭的事。
她只想見一個人,她魂系一生的沈梓秧!
「三哥,請你帶我去找他,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他說過的,他要用一輩子來還我,我一定要找到他,我只愛他啊——」六年的相思與等待,六年夜以繼日的煎熬,姚心妍想到此捂著臉,泣不成聲。
「姚姑娘,你放心,他上有高堂不會遠走的,或許他只是需要一些時間——老大他對你從無二心啊!都六年了,他為你守了六年,日子過的比和尚還要清苦。大夥兒都以為你已經死了,要不是沈母和刀莊的壓力,他根本不會娶寶晴的。」連光頭都寧願替老大挨刀,來成全他們,馬老三又怎會不明瞭?
「那麼沈大娘和刀莊的師傅,他們——」當初姚心妍無法立足擎天刀莊,無非就是眾人的壓力,而這壓力就像一道厚厚的城牆,隔了千山萬水,分成地獄人間。
「唉!要不是寶晴偷藏了你爹的信,讓姚家遭眾人誤解,也不會活生生的讓你們分離,又加上歐蠻的謊言,和大家無憑無據的猜疑——我們都錯了……」
不!是她錯了。沈梓秧不必還她什麼。此時此刻,她的心豁然清明!她在桃花莊代替沈梓秧享了十七年的福分,她的心底清楚,沈梓秧根本不欠她什麼,是老天要用這種方法來試煉她。她一直沒有看清沈梓秧對她付出的深情,她只看見自己。
要不是他在蟠龍鎮的橋墩劫轎,在楓林鎮救她,要不是他不顧生死地替她受了毒箭,更用自己的手擋在小桃花的身上,又怎麼會有現在的姚心妍?她還有這一口氣呼吸,還有血肉有靈魂,還有感覺,全都是沈梓秧給的!
這是天上試煉她的火,沒有這麼多的烈火燒焚、這麼多日子的分離,她怎麼會知道獨活的痛苦?又怎麼會懂得珍惜?又怎麼會明白,沈梓秧對她無怨無悔、情深似海的包容和憐惜?梓秧!梓秧!你可知我意?妾心感君憐,此情只問天。
只是,用六年來換這頓然的了悟,太長了!
姚心妍的眼睛裡含著淚,霧茫茫地看著一幕幕前塵,看不盡的年歲流轉,留不住的悲歡離合——她恨不得現在就能生出一雙翅膀,飛向他堅實的懷抱。
「姚姑娘,我想——我知道沈當家在哪裡,你放心在楊柳村等,我會再回來的。」馬老三心細如髮,這幾年沈當家走南闖北的經商,無非就是為了一件事情。他看了看姚心妍,含笑闊步地離開徐家大門。
* * *
七天後馬老三風塵僕僕地來到了楊柳村,他二話不說地催著姚心妍和小桃花上馬車。一路往蟠龍鎮而去,姚心妍的心跳加劇,心神不寧,沒來由的不安顫動著全身。
她心有靈犀,心想一定是馬老三尋到了沈梓秧,他們就要相見了。
她今生今世只願己身如星君如月,長伴隨、相皎潔。再見到他,到死也不願分離了。
這一路走來,好像過了半輩子一樣。姚心妍探出了頭看,睜大了杏眼,記憶中永不褪色的紅瓦白牆、飛簷雲脊又出現在眼前。
到了桃花莊,馬老三提起韁繩,馬兒一聲嘶鳴,姚心妍等不及地掀開幛簾,扶著車沿踏下金蓮——
見到沈梓秧的那一剎那,姚心妍暗啞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她滿臉淚珠晶瑩地迎向立在姚花莊前的沈梓秧。
他重傷初癒,不久前來到自幼成長的家鄉蟠龍鎮,早在幾年前他就買下了桃花莊,他費了一番心血重修莊園。他冥冥中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再回來,因為那是他多年前曾經對姚心妍許下的承諾。
「梓秧哥,你……你為什麼還讓我等?你一定是聽了我義父的話,以為我要嫁到高家,所以你……你才這樣的懲罰我、折磨我——」姚心妍投入他堅實的懷抱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還不忘輕責他。
「我原本還打算在你披上紅袍嫁入高家的時候,再來個搶親,讓你一輩子除了我,都嫁不了人。」沈梓秧雖然一副正經的表情,但眼底還是露出了笑意。
「你……」姚心妍回想到往事,情溢乎辭,一時語塞。
「娘,這裡是哪裡?」小桃花年歲小,但也看得出大人不可言傳的情意。
「小桃花,這裡曾經是你娘和我的家,現在是咱們的家。」沈梓秧蹲下身來說道。
「他是你爹,小桃花——叫聲爹!」姚心妍低頭輕撫著小桃花的髮辮。
「爹?是爹!嘩——我就知道,我的爹爹是個大英雄、大豪傑,我以後也要像爹爹一樣,把壞人打得唏哩嘩啦、僻哩啪啦的。」小桃花在鳳鳴坊見識過沈梓秧勢如破竹的打壞人,小小的心裡早就對這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起了仰慕之心、孺慕之情。
「娘,這莊園好大、好漂亮,那兒還有花呢!」小桃花嬌嫩的嗓音還在空中迴盪,人早已一溜煙的跑進了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