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晴看她眼中並沒有輕藐,便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娘去世得早,爹爹又忙著刀廠的事,沒有人很得下心來幫我纏腳,唉!都怪我自己,怕痛,才拖到現在,已經來不及了。男人就是喜歡這樣的小腳是吧?表哥也是吧——難怪——」寶晴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自怨自艾了起來。
「他是誰?」姚心妍問。
「什麼?你說什麼?」寶晴回過了神,湊上耳朵問。
「你說的表哥是誰?」姚心妍有氣無力地問道。
「他嗎?他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是陳家口,擎天刀莊的當家——沈梓秧。」
沈梓秧——沈梓秧——為什麼這個名字好耳熟?姚心妍在心中反覆不停地默念著這個名字。
「他的母親是我姑姑,他們是在十一年前回來陳家口的,雖然他們姓沈,但是爹爹說他仍然是陳家惟一的男孫,所以爹爹去世以後,就將擎天刀莊傳給他了。咱們擎天刀莊的功夫,是大江南北無人能比的,煉出的刀劍利器更是千金難求。」寶晴說得口沫橫飛,但又覺得意猶未盡,跑出了房門,沒一會兒,手裡就拿著一把短刀進來。
「瞧!這便是傳聞中削金斷玉的寶刀!江湖上的人都夢想拿一把咱們的擎天劍和斷玉刀。就連刀莊裡鑄劍、煉刀的人,個個也都會使刀舞劍,這黑道白道都要怕咱們三分呢!」寶晴自顧自地說完後,順手就將短刀放在桌上。
寶晴看了看姚心妍,忽然間想到了她的處境,這又轉了話題。「也難怪你會以為他們是一群盜匪。其實你和表哥從小定過親,他不過拿回了屬於他自己的東西。可是姚家和沈家十幾年來早已經互不往來,姚家的人也已不認這門親了,才會把你嫁到陽谷縣的魏家,所以你們的親事根本作不得準的。」
「你——你騙人,這不是真的。」姚心妍脹紅著臉,不敢置信地說。
「哼!我正希望這不是真的。姑姑從小就告訴我,表哥有個媳婦兒在蟠龍鎮,起先我還以為姑姑在騙我,想不到是真的。哼!我才想給表哥做媳婦兒呢!哪知道半路殺出來你這個程咬金?!唉喲!」寶晴兩手搞著嘴,驚訝自己說出了深藏已久的內心話。
須臾間,兩人在屋內相對無言,各有所思。
「好了!好了!你可千萬別再尋死,這裡沒有人會害你的。表哥劫轎是為了你好,你可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寶晴不耐煩地說著。
姚心妍隱隱感到寶晴的敵意,於是縮回被窩裡,默不作聲,一股傲氣使她不想再低聲相詢。
「不過,如果你想走,可沒有人會攔著你。」陳寶晴說完眼睛故意一瞥桌上的刀,隨後便帶上了門走開。
姚心妍心念起伏,雙目微睜微閉,不多久就虛弱地睡著了。
第二章
「救我——救我——不要走——不要走——」姚心妍昏迷中聲嘶力竭地喊著。
「噓——不要怕,不要怕。」
沈梓秧抱著姚心妍,輕輕拍著她的背心,哄著她。
「他們全都不理我,他們都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我好怕,我好怕——」姚心妍靠著他寬闊的胸肩,半夢半醒地囈語。
「你是在做夢,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是一個人,你有我,別怕!」沈梓秧擁著身邊的軟玉溫香,嘴裡喃喃不停地安慰輕哄著。
他見姚心妍臉上的肌膚蒼白透明,像月光下閃動的白雪。
那一張桃花心瓣的臉,就像十七年前,他捧在懷裡那嬰兒的臉——
十七年前,桃花盛開。
桃花莊的主人姓沈。
沈莊主的知己兼總管事姚勢天和他的夫人姚氏——蘇蓉芝,正在沈家主人的前廳擺滿月酒。
他們惟一的女兒出生剛滿一個月,筵席就擺在兩排桃花樹的正中央,被一株株、一簇簇的紅粉掩映著。當姚管家的夫人蓉芝懷抱著女嬰並肩與桃花莊的夫人沈氏——陳繡走出廳堂時,一陣清風輕撫,桃花枝葉擺動,篩下了滿園花瓣,點點星星地飄落在她們的身旁。
「讓我抱,讓我抱!」一個六歲俊秀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來,兩手舉得半天高,急著要抱女嬰。
「梓秧,別急,孩子還太小,等你再大一點,姚嬸嬸一定會讓你抱的。」沈夫人笑道,愛憐地輕撫著兒子的頭。
「我不小了,我已經六歲,我也開始練功了,我可以抱的,我可以抱她的!」男孩不願放棄,頻頻跺著小腳說道。
「哈哈哈!兒子啊……你不過練了個把月的功,就這麼神氣了,你們看!他已經等不及要抱老婆了!」桃花莊的主人沈照川捧腹大笑,他的結拜好兄弟姚勢天,好不容易有了弄瓦之喜,他們沈家比誰都高興,還為此大擺筵席,儼然是自己的喜事一般。
「是啊!這玉環是咱們的定親信物,來,蓉芝,你收下吧!」沈夫人將手上玉色晶瑩的玉環放在姚氏的手心裡。
「繡姐,這太貴重了——」蘇蓉芝客氣地推拒後還是決定收了下來。她們親密得恍若手帕之交,拒絕了,反而見外。
「來,梓秧少爺,抱抱你還沒過門的媳婦吧!你知道嗎?心妍是你的,你可得好好照顧她呀!」蘇蓉芝彎身,信任地將女嬰放在小男孩的手上。男孩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懷抱著女嬰,心底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女娃兒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大眼直溜溜地看著他打轉,猶如春花初綻,格格嬌笑。
「她在笑呢!她在對我笑呢!」小梓秧好高興,她為他笑了!
「繡姐,看來心妍還滿中意咱們為她挑的女婿呢!」蘇蓉芝笑道。
「可不是,你看梓秧都捨不得把心妍還給你了,我看啊!今天咱們就把心妍娶回家好了——」
沈照川看著自己的兒子,滿心驕傲地笑道:「梓秧,這是你的媳婦呢!喜不喜歡啊?哈哈哈——」沈照川爽朗的笑聲迴盪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