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土登師父吃這藥,是委屈你了,可誰教你是敦洛活佛的親傳弟子,身手太好呢?」
天酥散?聽到這個令人聞之色變的散功藥,祁海之的心跳為之一頓。
將他眼底的輕微變化看在眼裡,次仁多吉不覺心情大好,接過婢女送來的木器托盤,含笑逼近他:「土登師父,這可是比金子還貴的藥啊,快請吧!」
「貧僧若服下這藥,不知大土司可否放過家父?」祁海之看著眼前的瓷瓶,平靜地問。
「要本土司放過祁老先生?」次仁多吉看著他,眼珠子一轉。「讓我考慮考慮一下……不過,你得先服藥,要不然祁老先生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本土司不能保證。當然,你若馬上獻上經書,並以佛祖的名義起誓歸順我,那又另當別論了。」
「我沒有經書。」祁海之還是那句話。
次仁多吉看著他將瓶中藥水一飲而盡,讚許笑道:「土登師父,只要你腦子開竅,什麼都好說,至於天酥散的解藥,我會為你特別準備好……」
*** *** ***
窗外春雨,時落時歇,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兩天,而關在囚禁要犯的牢房裡的祁海之已經度過了六天。
對生活向來要求不高的他,要習慣牢獄中陰暗潮濕的環境並不困難。每到下雨的時候,他就會盤腿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紛飛的雨點,滴滴答答沿著屋縫漏下。
一陣凌亂的鑰匙聲過後,身材高大的貴族男子從鐵門外走了進來。
見到每天都來探問自己的貴族男子,祁海之並不覺得意外。
走進來的,是後藏第一大土司次仁多吉。
他一身華衣,胸前掛著一串血紅的寶石,看起來十分高興。此刻,他正以炯炯有神的目光看著祁海之。
「土登,你不是一直說自己沒偷經書、是被人誣陷的嗎?本土司今天來,就是想看看你是否還死鴨子嘴硬、死不悔改?」
發現他臉上異常亢奮的神情,祁海之隱約覺得有異,但也沒多想,只是道:「貧僧不曾說謊,講的句句屬實。」
「哼,好個不曾說謊,句句屬實,本土司差點被你騙過……什麼鬼地方,這麼髒!」次仁多吉走前幾步,腳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絆了下,一時不穩,伸手扶牆,卻摸了一把爛濕,脖子裡還被屋頂漏下的雨水滴進,不由得咒罵一聲。
跟在他身後走進的侍衛,眼明手快扶住他。「大土司,小心!」
「走開!」次仁多吉甩開侍衛,步伐微亂地走到祁海之面前。
兩人相距不過餘尺,濃重的酒氣讓祁海之不禁皺眉。「大土司,你喝酒了?」
「喝酒?哈哈,是啊,我喝酒了!我是喝酒了……我實在太高興,高興得不能不喝酒……」
次仁多吉酒意微醺地打了個嗝,挑起眉睇向祁海之。「土登,本土司自己高興,也沒忘記給你帶來一個驚喜。哦,不對、不對,是兩個、兩個驚喜……哈哈!」他驀地轉頭,衝著牢房外喊道:「把人給我扔進來!」
驚喜?人?祁海之有些回不過神,正在納悶時,走道上響起紛雜的腳步聲,緊接著--
「次仁多吉,你這個大騙子,你這個無恥卑鄙的小人……」
聽到這個熟悉異常的聲音,祁海之心頭一顫,再看到被士兵粗暴丟進牢房的紫衣少女,面色頓時大變。
「小小?」他簡直不敢置信。
「祁哥哥!」跌倒在地的嬌俏少女,聽到他的聲音,身子驀地一頓,抬頭看見祁海之,霎時忘了身邊的一切,無比驚喜地朝他撲來。
「果真是妳,小小……」
看著撲進懷裡淚眼盈盈的紫衣少女,祁海之真不知該說什麼好,隔了良久,才愕然問道:「我不是叫妳回中原去嗎?妳怎麼會來這裡?」
「不止她,連我也被害慘,陪著一塊兒進來了。」
忿忿的聲音傳來,祁海之詫然抬頭,就見一身黑袍的巴拉士,正陰陽怪氣地朝自己走來。
祁海之沒料到小小和巴拉士竟然都被抓了進來,濃眉緊蹙地瞪住巴拉士,啞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還用說,當然是我大獲全勝了!」次仁多吉挑釁地看他一眼,唇邊勾起快意的譏笑。「經書我已經拿到手,至於你們……就等著血祭我的大旗吧!」他狂笑幾聲,自顧自轉身走了。
牢房內,一陣死寂後,祁海之終於開口。「你既然好不容易偷走經書,又何必把它交到次仁多吉手上?」話是向巴拉士說的。
「你以為我願意?」瞧見祁海之質問的眼神,巴拉士心中不快,抬手指向緊緊抱住祁海之的甄小小。
「要不是這小丫頭,一見到我,就像母夜叉似的不分青紅皂白一陣亂打;打不過,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纏在我身邊,搞得我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下,甚至揚言我若不來救你,她就一輩子跟著我、詛咒我……若非如此,我肯把經書交給次仁多吉那混蛋嗎?」
「小小!」祁海之吃了一驚,低頭看向懷中臉蛋已然窘紅的少女。
「我……有我這樣漂亮的母夜叉,那神仙豈不全要自殺?」小小想破腦袋,終於想到個可以反駁的地方。
巴拉士也不理她,只是皺眉朝祁海之道:「經書是敦洛托我帶走的,你別開口閉口什麼偷啊偷的,多難聽。」
「什麼?」祁海之又吃了一驚。
巴拉士換了個沒水的地方坐下,哼聲道:「敦洛知道自己快圓寂了,又說眼下後藏太亂,寺裡也是人心浮動,他交給我一朵金色優波蘿花,要我兩年後轉交給他的轉世靈童,就這樣。」
祁海之盯著他看了好一陣,才道:「金色優波蘿花不是大梵天王獻給佛祖的花嗎?它和經書又有什麼關係?」
巴拉士想也不想地回答:「那朵花就是《如意多輪經》正本,雖然敦洛當時沒有明說,但我巴拉士是什麼人,只在燈光下輕輕一照,就發現花瓣上的絲條全是用梵文密密麻麻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