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國家有錢埋那麼多地雷,就是不想讓人民過安定的生活。」柏多明我停歇步伐,一腳踩著頹圮的土牆塊,面朝對岸,吐了口白煙。
「一個國家,兩大當權者,更別提各個不同族群間存在多少宗教、文化上的歧異,內戰所引發的糾結分合恐怕還會繼續下去。」皇泰清眼神慢慢地游移在荒煙蔓草的右岸,表情突然一愣。「該死!你瞧那傢伙在做什麼!」說著,他丟下煙蒂,連跑帶跳地下河床。
柏多明我眸光一閃。對岸雷區裡竟有個女人身影!
「喂!別動!」柏多明我大叫,跟著滑下河床。
越過乾涸的溪河,皇泰清正用五種不同的語言命令那女人立正。那女人似乎沒聽懂,或者刻意不理會,依然故我地移動雙腳。
「混帳!別再走了!」柏多明我怒罵,額鬢開始沁出冷汗。
誰也不想見那美麗窈窕的身影在眼前炸成一坨血淋淋肉泥。眼看那女人對他們的警告聽而不聞,一路行來,皇泰清沈下臉,握拳,緊盯著流刺鐵網,直到女人接近他們,佝僂著身軀從鐵網下爬出來。
「妳這傢伙怎麼會進去那兒?!」柏多明我一把揪住女人襟衽,大吼著。
皇泰清看著女人仰起的臉,很倔強、美麗,並且一副不怕死的表情,與某人很像。
柏多明我用力放開女人,手勁很大。女人摔坐地上,高昂的臉龐,依舊倔氣十足,彷彿在指責兩個男人不該這麼對她,也不該多管閒事。
皇泰清被激怒了,認出女人身上的服裝,知道她是屬於哪個族群,馬上用適當的語言,對她說:「妳下次膽敢再進到裡面,我們會把妳的肉泥,煮成醬汁拌面吃,懂嗎?」他壓低的嗓音,惡狠狠地。
「不要質疑我們的話。」柏多明我聲色俱厲。
兩個大男人像猛獸一樣,拱著雙肩,厲眸迸射寒光。女人神情一愣,嚇得魂不附體,連忙起身往村落方向跑。
柏多明我歎了一口氣,抹了把臉。
「再來一根煙嗎?」皇泰清掏出煙匣。
「當然。」柏多明我朝他伸出手。
兩人躺在河灘,吹吐著白色的煙圈。
皇泰清心裡想著:不知道梁熒惑在海島有沒有惹出什麼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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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放心吧,她很好。前一陣子開始上課,情況不錯……」
梁熒惑走進碼頭酒館的涼亭吧檯,正好聽見皇廉兮拿著電話在對某人報告她的狀況。
一旁忙著擦拭酒杯的花椰菜鬈發頭米雷朝她努努下巴,要她上那艘緊靠浮塢的老運輸船。梁熒惑旋即轉身,離開吧檯,走向老運輸船。
一會兒,米雷追上來,走在她背後,說:「靄然老師在等妳了。」
梁熒惑回頭看著米雷。「你酒杯擦好了嗎?要不要我幫忙?」米雷跟她同年,是虎家隔壁麵包店老闆的兒子,他在這個名叫「菜園灣」的地方,是很有名的人物,他通常天未亮就到港口點漁獲,然後回家幫忙烘焙麵包,再到農牧場工作,下午則來酒館當酒保,大家都叫他「工作狂米雷」。
「現在人少,沒多少杯子可清洗。」米雷微笑。「謝謝妳,受傷還這麼熱心。」他感覺她似乎不想上課。
梁熒惑撇撇紅唇,扭頭走上老運輸船的木製舷梯。「你怕我把你的杯子都打破嗎?」她摸摸固定在胸前的右手,覺得石膏中的肌膚癢得受不了,真想灌酒精進去。「米雷,你有沒有什麼止癢的好方法?」
「再忍耐一天吧,不就明早要拆嗎……」米雷抓起她的左手,牽著她,快步上樓。
下頭浮塢露天座的酒客吹起口哨,起哄地叫著:「好樣的米雷,動作真快!」彷彿兩位年輕男女是一對私奔中情侶。
梁熒惑愣了愣,無法停住步伐,一路被米雷拉著登上運輸船游步甲板。
「靄然老師在甲板艙──」
「我知道。每次都在同一間房,不需要你帶路啦。」梁熒惑擺開他的手,停在舷梯口,嘟囔道:「你今天發什麼好心……」害她被取笑。
「我怕妳逃課。」米雷一語說穿。
「我沒有要逃課。」梁熒惑竭力否認,有些惱羞成怒地道:「你和廉兮在監視我,對不對?」
米雷愣了一下。監視?這說法未免太嚴重,他只是關心她。
「你們還主動對皇泰清報告!」米雷沒回話,梁熒惑接著說下去。
她很憤怒,就算幾年前,是她自己巴上皇泰清,傻呼呼地、幾近死心塌地跟著他,不過,自從來這海島後、自從他斷她的發後,她已決定要做些改變,跟皇泰清劃清界線,現在竟還有人事事向他報告她的狀況,搞壞她的身價,這太過分了!
原本力持冷靜的嗓音,轉成急聲強調,她說:「米雷,我告訴你,我不是皇泰清的東西,你們也別把他當成我的主人。你們又不是他的臣子,他也不是什麼天皇──」
「在吵什麼?」皇廉兮拾階而來,打斷梁熒惑的嚷聲。
梁熒惑屏了口氣,偏側身子,海風翻捲著她赤紅的裙襬。她冷著眸光俯睨皇廉兮,道:「我說你這麼想要居下,就跪地,叫我女王好了!」語畢,她推開米雷,逕自往甲板艙走。
米雷一臉糊塗地看看皇廉兮,又望向梁熒惑的背影。
皇廉兮走上來,雙手抓住米雷的肩,用力地欲壓下他的身子。米雷回頭,一臉搞不懂這位大哥要幹什麼。
「說『是,女王──』。」皇廉兮呵呵笑了起來。
梁熒惑打開甲板艙的門後,嚇了一跳。
白靄然斜躺在臨窗的沙發上,曳地的裙襬有一大片紅漬,陽光落在上頭,看起來好刺眼,令人毛骨悚然。
「白老師……」梁熒惑顫顫慄栗往前走。
「嗯……」白靄然動了動,慢慢張開眼睛。「妳來了啊。」她嗓音微弱,慵懶地坐起身。
梁熒惑皺眉。「妳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