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哇……」聽見罵聲,梅幼白哭得更厲害了。
「再哭!再哭我就打斷你的腿!」
「哇哇哇……」
「不怕不怕,姊姊在這裡。」梅憐白趕緊放下藥碗,柔聲哄慰道,再轉頭瞪一眼梅亦白,「你少說兩句,小白還小呢!」
「哼!」梅亦白走到一旁,悻悻的坐下不吭聲了。
「大姊,我們也趕快逃吧!再不走,恐怕我們都要死在這村子裡了。」一直靜靜坐在旁邊的梅笑白開口道。
「逃?」梅憐白一怔。
「嗯。」梅笑白點點頭,「剛才我看見村西的李家抬了兩口棺材出來,聽說李大叔和他的孫子都死了。」
「死、死了?」梅憐白結巴了一下。李大叔的身子骨硬朗得很,能獨力推動一輛大車,這麼強壯的人居然說死就死了?
「嗯,村裡恐怕已經出現疫病了。」梅笑白點點頭。大災之時必有大疫,這些日子村裡已陸陸續續死了不少人了。
「那、那……」梅憐白慌得六神無主。
「咱們得趕緊走才成,如果等官府知道了消息,就必死無疑了。」在官府看來,他們這些南人是沒有任何存在價值的,一把火將出現疫病的村莊燒了是常有的事。
「可是家裡已經沒錢了,而且小白還在生病呢!」梅憐白左右為難。
「我早說過讓我去山上跟胡豹他們做買賣,妳就是不答應。如果早答應我上山,現在我們也不會坐著等死了!」梅亦白暴躁的說。
「胡豹他們做的不是買賣,而是殺人搶劫的勾當,我們梅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怎麼能去做那樣的事?」梅憐白堅持道。
「那妳就等著大家一起餓死好了!哼!」梅亦白氣得跺跺腳,氣呼呼的衝出小石屋。
「唉,你去哪……」梅憐白追在他身後喊,可他理都不理,一會兒就跑得不見蹤影。
「大姊,大哥就這火爆脾氣,等脾氣過去了他就會回來,妳別急啊!」梅笑白追出來,將一件還算厚實的破衣披在梅憐白衣著單薄的肩頭。
「二弟……」梅憐白一臉感動,才想說些什麼,就看見幾個鄉人驚慌的跑過去。
出什麼事了?兩人彼此對望一眼。
「官軍燒了劉家屯啦!那裡面的人全都燒死了,沒一個能逃出來。」
「劉家屯?就是出現疫病的那個劉家屯嗎?」
「是啊是啊!我們也快逃走吧!說不定下一個就是我們這裡了。」
「……」
村裡亂紛紛的,四處可見打好包袱要逃走的人。
「笑白,你也跟他們一起逃吧!」梅憐白急道。
「可是大姊你們……」
「我還不能走,我得等亦白回來。」她忙碌的將一些衣裳打包,想了想,又將家裡僅剩的半兩碎銀子悄悄的塞進小包袱裡。
「那--我們一起等大哥。」
「不行,再晚就出不去了!你和亦白是梅家的男丁,能保一個是一個。」母親臨終前曾再三叮囑要她照顧好弟弟們。
「大姊,你……」梅笑白尚要爭辯,卻被她一把推出石屋。
那隻小包袱「啪」的掉在他腳邊,破舊的柴門隨即緊緊關上了。
「大姊,妳快開門啊!」梅笑白在外面拍門道。
「你快走吧!再遲就走不了了!二弟,梅家以後就全靠你了。」梅憐白用單薄的身子抵著門板,催促道。
「大姊,我在前面的三清鎮上等你們,你們一定要來啊!」梅笑白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只得對著屋裡大喊道。
「嗯,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身處這亂世,哪裡不死人,哪家不是骨肉離散?她心裡有數,這一別,恐怕再也見不著面了。
「大姊,你們要保重啊!」千言萬語化作了這一句。
「好,你也--保重。」門內傳來梅憐白略帶哽咽的叮囑。
梅笑白一步一回頭的加入了逃難的隊伍,一步一回頭的離開了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小村莊。
「嗚嗚……」梅憐白伸手摀住嘴,卻無法阻止自己不哭出聲來。
等大弟回來只是她的借口而已,因為,少少的一錠碎銀子根本無法供他們一家人逃生,與其全家餓死在半路上,還不如將希望留給最有可能逃生的人。
這是理智所做的最好安排,可--一想到可能再也見不到二弟,梅憐白的淚水就忍不住滾滾而下。
「姊姊,妳為什麼哭?是不是和小白一樣,也在痛痛?」驀的,身後傳來梅幼白細細的聲音。
「也痛痛?」梅憐白大驚回頭,卻發現梅幼白可愛的小臉上竟長出一個個小小的膿包!
天哪!她飛跑過去,解開他的衣裳一看,就連那小小的身體上也都是膿包!
「小白好痛喔!」梅幼白用細細的手臂抱著她撒嬌道。
「別怕,姊姊一會兒就給你熬藥去。吃了藥,小白就不痛了。」梅憐白嘴裡安慰著弟弟,心裡卻是一片冰涼。
她再也無法用小白只是著涼發燒來安慰自己了。疫病的初期就是像小白這樣,剛開始是發燒不退,然後就是生出膿瘡,再然後……
她彷彿看見死亡的魔爪已經懸在小白的頭頂了!
「姊姊,不哭不哭,小白再也不喊餓了。」看見姊姊流淚,梅幼白伸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小手,替她擦眼淚。
「嗯,姊姊不哭了。」梅憐白嘴裡答應著,眼淚卻止不住的一串串滑落黑瘦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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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鐵穆耳!見鬼的鐵穆耳……」這已經是赤烈第幾百次詛咒那個陷害他的傢伙了。
不過是想要他到江南來調查而已,卻弄得他到處被人追殺!堂堂大諾顏竟成了通緝要犯,被迫整天東躲西藏的。
赤烈一邊強迫自己邁步,一邊發誓,只要他有命回到大都,就一定要鐵穆耳好看!可是──他越來越沒力氣,每邁一步都像要耗掉他所有的體力。
「該死!」他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虛弱得連刀也拿不動!他忍不住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