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用說下去,雲深深也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上一輩的恩怨糾纏,使得最終被傷了心的女子,用一種最極端的手段報負在負心人的孩子身上。
「可是,他有什麼錯呢?」
「我並沒有說他有錯。但是,如果妳要救他就只有將他交給我,從此我會讓他全心修練無心訣,不再過問一點江湖之事。」
突然之間,三年前的那一幕有如洪水一般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他會讓他忘了她。
她和他從此永不相見。
那個時候的她還天真地以為,他們總有一日會相見,會再一次情意萌動,沒想到,這一切只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幻夢而已。
夢終於要醒了嗎?
「我答應。」
「我不答應。」一個彷彿從肺腑裡擠出來的聲音同時說道,「大哥,謝謝你,但是我不答應。」
洛清華躺在床上,掙扎著支起上半身,喘著息對門口處的人說道,語氣很艱難,但臉上掛著一抹通達的微笑。
「無情無慾地活著,無心無識地過下去,我不要。我寧可像現在這樣痛苦,因為沒有痛苦,歡樂也就沒有了。深深……」他朝著她伸出手。
雲深深一把抓住。
「我說過,如果那樣沒有感覺地活著,我寧願死去。」洛清華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對不起,不能陪妳游應天府了。」
他的眼睛裡燃著幾近瘋狂的光彩,就像那刺桐花,開得茂盛又慘烈。
他拉近她,「雲深深,我喜歡妳、我愛妳,很想很想和妳永遠在一起。」
他貼近她、吻住她。
這個吻淡淡的又鹹鹹的,不知是和了她的眼淚還是他的鮮血。
分不清了,他們願意就這樣糾葛下去,不管是生是死。兩人吻得難捨難分,無論什麼都不能分開他們,洛明不行,曼殊莎華也不行,就連死亡也不行。
「原來,我是個這麼自私的人啊!就是這樣了,再也不願意放開妳的手。一洛清華摸去她眼角的眼淚,「答應我,我死了之後,把我忘了。」
「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雲深深狂亂地低喊,「你就答應了你哥哥吧!我保證再也不等你,把你忘了,永不相見。我都答應、都答應。」
「我不答應。」他抬起頭看著他大哥,「我不答應。」
洛明的心中不禁為之一抖。洛清華原來是一個多麼溫和的人,他會不知道嗎?只是現在,他竟會有這樣的眼神,寫滿了倔強、瘋狂、不屈與決然。
這個人,雖然長在商人之家,一股子書生氣,但骨子裡還是像他們的父親,一旦認準的事就不會回頭。
哪怕被他的母親殺死,也不改自己的心。
「哥,這無心訣的武功你拿回去吧!反正你也從來沒有把我當兄弟。」洛清華突然笑得張狂,並猛然舉起右手拍在自己的膻中穴上,膻中乃是氣海,一破便武功盡失。
「你在做什麼?!」兩個人都叫了出來。
「我把武功都散了,這樣我算是徹底完了,對你也沒用了,我不要你救我,我不欠你什麼了。」洛清華還在笑著,鮮血從他的嘴角湧了出來。
「你--」洛明氣得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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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清華陷入了無邊的昏迷之中,絲毫沒有醒轉的跡象。
而雲深深只是抓著他的手,她向來最引以為傲的醫術,在此時一點用也沒有。
洛明也帶著絕望的口吻告訴她,「他這樣子,就算是毀了母蠱,恐怕只會引起兩蠱互鬥,玉石俱焚。」
「那要怎麼辦?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雲深深看似已經癡了。
「除非是有傳聞中可以起死回生的夕顏花。」洛明自嘲地一笑。他是有點恨這個弟弟,恨他的母親毀了他原本就不多的愛,所以想利用他,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啊!「只是,那種東西比惠帝秘寶還要虛幻,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地見過,何況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用。」
「夕顏花!?」她的臉上露出一種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表情,「你怎麼不早說?」
「妳……」
「我爹爹就種了一株,種了三十年,今年剛好會開花。你忘了我是祁連醫仙的傳人嗎?」
洛明皺皺眉頭。她那副自亂分寸的樣子,哪裡有半分祁連醫仙的樣子?
這可不能怪他。
「事不宜遲,我們將清華送到你父親那裡去。」
「嗯。」雲深深一聽原來還是有辦法可想的,整個人也變得清醒起來。
「我座下婢女就在附近,我去叫她們準備馬車。」他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略帶慌張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教主大人,昔煙有要事稟告。」
「什麼事?」
「錦衣衛來了。」
聞言,洛明臉色微微一變。還是尋到他了嗎?但想他是何許人也,怎會如此簡單束手就擒。隨即他淡然地吩咐,「昔煙,妳們幾個趕緊護送聖使離開,我出去抵擋一陣。」
「洛教主--」雲深深看著這位看上去冷血又殘忍的教主,她發現,原來這世上的人都不是那樣簡單就能看透,特別是眼前的洛明。
他的身上有太多的迷霧,讓人永遠無法看得清楚。
「哼,毋需為我擔心,我自保能力還是有的。」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不屑地說道。
「為什麼?」她忍不住開口問。
「為什麼?」洛明仰天長笑,一身白衣顯得他高山冰雪,不可觸碰,偏又帶著那一點無奈與感傷,「他畢竟是我弟弟,不是嗎?」
隨即,他那白色的身影像一朵流雲一樣飄飛了出去,而幾個雲深深曾見過的婢女則抬著軟榻出現她的面前。
「雲姑娘,我們上路吧。」
「嗯。」
所幸,應天府並未關閉城門。
雲深深坐在馬車上,對著守城士兵謊稱自己夫君得病需出城尋醫,很順利地便出了城。
「妳們還要回去?!」
「不錯,屬下怎麼能讓教主一個人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