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狗而已嘛!恩琪責罵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離這裡最近的幾棟房子的屋主……一個是養了十幾隻杜賓犬、對東方人相當感冒的德國佬。」恩琪對朱璽雅那天的話還有點印象,往前踏出去的腳步遲疑了一會兒,最後呆站在沙灘上。
她不怕狗……好吧!是有一點點怕啦!只有一點點而已,僅次於打雷和老鼠,事實上狗狗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身為人類怎麼能害怕自己的朋友呢?
一隻小狗狗是很可愛的,這沒人會反對,問題是……如果對象是一大群杜賓狗呢?
被狗狗追著跑不是「哆啦A夢」裡的「大雄」才會發生的事嗎?怎麼能發生在她身上?恩琪心裡還在怕與不怕之間拔河,五、六隻來勢洶洶的黑色杜賓狗像是她這個方向有根肉骨頭似的,朝她賣力地狂奔而來,剛開始每一隻看起來像螞蟻那般小,在恩琪遲疑的當口,牠們已經變得比老鼠還大了。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林恩琪尖叫著,開始往回跑。
杜賓狗一般做為軍用犬或看守犬,因為個性非常凶暴,尤其是德國種杜賓,甚至會攻擊飼養自己多年的主人。
不過誰規定德國人就要養德國種的杜賓?這裡是美國,也有可能是比較沒有侵略性的美國種杜賓……恩琪不斷的安慰自己,因為她已經開始覺得兩條腿快軟掉了。
小時候的恩琪還曾經是短跑健將,這當然和生長環境有關,她的父親是到山上教書的平地人,母親是部落公主,但自從踏進演藝圈,她已經跟被飼養的肉雞差不多了,跑沒幾十公尺就快要挺不住。
「救命啊!」她拉開喉嚨大喊。
難道她真的凶運當頭?倒楣了一整年還不夠,現在還要橫死美國,死因是自己亂跑,結果被狗群咬死?嗚嗚嗚……那真的太悲慘啦!
「救命啊!」聲音太單薄,都快被狗吠聲壓過去了。人的喉嚨能有多少力量?過去在山上,她從來不會這麼軟弱無用,她的腿快過同年齡的男孩子,她的聲音可以響徹整個山谷。
用妳剛進唄塔時的方式唱。朱璽雅的話在此時回到腦海。
可是她早就忘了怎麼用母親教給她的方式唱歌、用每個人出娘胎之時最原始的力量發聲。
恩琪鼻子忽然一酸。
她的聲音不見了,甚至連喊個救命都有問題,她好害怕,卻無助……
朱璽雅其實一直盯著沿著沙灘走的背影,即便它幾乎就要消失在視力篩圍,也未曾移開視線。
當恩琪開始往回跑,他只覺得不對勁。
有東西在追她?這個念頭剛閃過,他跳過陽台欄杆,朝馬廄奔去。
狗群愈來愈近了,恩琪完全不敢回頭,可是她已經能聽到狗群喘息和奔跑在沙地上的聲音。
顧不得鼻涕、眼淚狂飆,恩琪全身上下只剩原始的求生意識,以及每個人自出娘胎時就被賦予的力量。
「救命啊!」
海風吹不散連結著生命脈動的強力呼喊,上天終於聽到她的求救聲。
沙塵飛揚處,黑色駿馬和人影像閃電般,風馳電掣而來。
他只有一次機會,就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而且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把手給我!」朱璽雅大喊。
是奇跡出現?恩琪來不及去感受那種終於看見一絲曙光的感動,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把手伸向朱璽雅。
朱璽雅的每一根神經都繃得像拉緊的弓弦,眼裡只看見恩琪的身影,在黑夜終於衝到她身邊的一瞬間,抓住了恩琪的手臂,一提氣,將因為害怕而顫抖的小娃娃拉上了馬背。
黑夜以著唯我獨尊的氣勢毫無畏懼地穿越了狗群,杜賓狗們只得向兩旁閃開,失去控制的狗群反過身繼續追逐著激怒自己的目標,卻追不上黑夜風一般的神速。
第五章
黑色的閃電繼續在沙灘上奔馳,不一會兒,狗群已經離他們愈來愈遠。
「沒事了。」朱璽雅一手握著韁繩,一手緊抱著懷裡的恩琪,柔聲說道。
林恩琪只覺得心臟仍然跳得飛快,幾乎把全身的力氣都給抽走了,驚魂未定,整個人恍惚著。一直到確定自己已經安全了,朱璽雅有力的臂膀和堅實的懷抱,還有他的氣息、他的聲音,全都包圍著她,她全身一放鬆,才終於忍不住地嗚咽起來。
狗群兇惡的追逐,還有千鈞一髮的恐怖戰慄,仍然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牠們殘暴的狂吠猶在耳際,她抑制不住渾身顫抖,嚎啕大哭,雙手像溺水的人緊抱著浮木般地抱著朱璽雅。
好可怕!
懷裡的人兒多麼的嬌小,顫抖的身子顯得好無肋、好柔弱,讓朱璽雅忍不住心疼和自責。
他不應該放任她一個人亂跑。
「沒事了。」輕拉韁繩,讓黑夜放慢速度,朱璽雅改以握著韁繩的手抱著恩琪,一手將她飄散的發攏向耳後,「有我在,已經沒事了。」
懷裡的恩琪並不像過去那些想用眼淚絆住他的女人,哭泣時仍然柔美如梨花帶雨,而是像個受驚的小女孩哇哇大哭,小臉淚濕一片,卻反而讓他心疼不已。
朱璽雅在這當口已經完全無法也不願分神想其他,恩琪的顫抖只讓他恨不能再將她抱緊一點,以自己的力量和體溫撫平她內心的害怕。
林恩琪將臉埋在他的頸窩,溫柔的懷抱讓她只想盡情發洩她的恐懼,就像個孩子對能給自己保護的人任性地撒嬌一樣。
「別伯。」朱璽雅忍不住輕吻著她的臉頰和髮際,杜賓狗群已經被甩得老遠,黑夜放心地在海岸邊散步。「乖女孩,妳好勇敢,」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痕,像哄小女孩一般極盡溫柔地輕哄著,「妳做到了,妳的聲音回來了。」他微笑地吻著她的層心。
恩琪為他的舉動和話語停止了哭泣,淚眼矇矓地看向朱璽雅,視線對上他深邃迷人的眼,小臉突然一紅,餘悸猶存變成莫名的心動。
他的氣息離她好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而朱璽雅在她額上印下的那一吻的熱度,甚至傳達到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