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為,長得帥的人通常都給人高高在上、難以接近的距離感,只有美女之流能入他們的眼、才有資格打入他們的圈子。像她這種街上一抓就一大把的平凡人種,根本難以入他們的眼。
他擁有俊俏出色的外表,卻有著毫不矯揉造作的個性,單就這點,她對他的評價和好感度又更增添幾分——雖然有時他實在直接到讓人想開扁。
轉念一想,大概與他的職業有關吧!會到俱樂部消費的女性顧客形形色色,如果只接待美女,也很難繼續混下去。
女人到處都是,但美女可不是隨便就有。
「好好;我道歉。」他立刻改口。「千萬別趕我出去。」在那個橡皮糖女人還沒滾回美國之前,他絕不輕言離開。
金禧對他瞎掰的可憐身世堅信不移,當然不曉得他的話中暗藏玄機。「你妹妹還好吧? 」
「妹妹? 」靳仁狐疑了下,恍然記起他曾胡扯過有個患重症的妹妹。「她……很不好,開刀住院做治療,怎麼會好? 」差點露出馬腳。
金禧一臉肅容,斂眉思索恰當的安慰字眼,但想來想去都是老掉牙的台詞。
唉!她真沒用,連句像樣的安慰都不會,果然是只會紙上談兵的文字工作者。
睇著她信以為真的擔憂表情,靳仁心頭浮現淡淡的罪惡感以及歉意。
他感覺得出來,她確實為他煩惱。若知道他從頭到尾都在撒謊、還賴在她的房子裡白吃白喝白住,不知做何感想?有何反應?
沉默的間隔太久,金禧開始感到侷促,連忙找話題。「……你父母……他們還好嗎? 」
他唇畔慣有的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鮮少示人的正經。
金禧以為自己觸及他亟欲隱藏的心事,面有窘色。
她真是個大白癡,哪壺不開提哪壺!
頓了下,靳仁抓起置於牆角的吉他,低頭撥了撥弦,昂貴的樂器發出絕佳的音質,隨口敷衍道:「嗯啊……馬馬虎虎。」
不太習慣他落寞的樣子,她咬了咬唇,硬著頭皮說道:「有沒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
「不必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絕她的好意,她越相信,他就越不安,口氣因而顯得激動。
她噤口,臉上寫著被他不耐煩拒絕後的難為情,是她太心急、一徑的想為他做些什麼,卻忘了顧及男人的自尊。
兩人各懷心思的緘默不語,氣氛降至冰點,僅剩下靳仁調弦時製造出的不成調音符充斥在靜謐的空間。
金禧入迷的盯著他認真的側臉,修長的手指快速且流暢的撥弄琴弦,錚錚錝錝的曼妙曲調流洩而出。
前奏結束,他啟口吟唱。
她聽過的歌不算少,他才唱第一句,她立即知道那是一位台灣女歌手的歌。緩緩的、感情深濃,每次聽都會引她發愁。
「I\'m Sorry,So sorry如果我曾傷你……」靳仁幽柔低唱,用歌聲唱出他想傳達的訊息。
他有一副好歌喉,不論是英文歌或中文歌,原唱是男生還是女生,由他詮釋起來都別有一番風味,不是模仿,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與情感重新演繹。
高低音的轉折行雲流水,人聲與琴音融為一體,令人低回再三,是她腦海中最動人優美的旋律。
可能是歌詞太感傷,金禧鼻頭驀地泛酸,眼底蒙上一層霧氣。
他抬眼,不期然對上她閃著淚光的雙瞳,喉頭猛地緊縮。
來不及掩藏自己的失態,她只好傻笑企圖混過。「唱得很好聽,比很多歌手都棒。」由衷的讚美,沒有一絲吹捧諂媚。「如果你出唱片,我一定會捧場。」可以想像,那張CD絕對會被她聽到爛。
「謝謝。」他忽然拘謹起來:心頭有某種化不開的異樣感受。「我該睡了,明天一早有事。」
「晚安。」金禧幫他關門前,向他報以一抹溫柔微笑。
望著閉合的門扉,靳仁如釋重負般吁了口氣,將特別訂製、全球獨一無二的吉他小心翼翼的擱回原位,然後整個人呈大字型癱在床上。
向來沾床就睡的他,卻被胸口那股無以名狀的沉悶,壓得輾轉難眠,直到兩個小時後,天將亮未亮之際,才累得呼呼大睡。
至於金禧則經過再三確認,確定房間裡沒有飛翔小強的駭人蹤跡後,才鼓起勇氣回到臥室。
走進衛浴間掬了把冷水潑洗滾燙的臉龐,然後盯著浴缸發了一下呆,剛才發生的插曲再度在腦中流轉。
她的心釀著薄薄的酸楚——那是偷偷愛慕的滋味;也釀著淺淺的甜蜜——那是和傾慕的人有所交集的愉悅。
金禧知道今晚勢必難眠。
她索性回到計算機桌前,重新培養情緒,投入文字工作。因為內心激盪,導致文思格外豐沛,落後的進度只用一晚便彌補回來。
外頭天亮了,陽光灑進來,她也開始昏昏欲睡,於是決定關掉計算機,讓運轉一整晚的腦袋休息。
☆
鈴——鈴——鈴——
「什麼聲音……」金禧蜷在被褥裡,被不知打哪來的尖銳噪音吵醒,皺著眉咕噥埋怨。
待昏沉混沌的腦子逐漸清明,她仔細聆聽那陣持續不斷的聲響,判斷音源是從隔壁傳過來的。
她抓起床邊的鬧鐘一瞧,眉峰頓時擰得死緊。才九點多,她才睡不到四個小時耶!隔壁房那傢伙在搞什麼,一大早就吵死人……
她實在無法放任高分貝的聲音繼續響著不管,於是撐起身、踩著虛浮的步伐顛到隔壁房外敲門,哪知叫了幾次都沒回應。
吵——吵——吵得她頭快爆炸了!她試探性的轉動門把。「我要進去囉! 」
還是沒人應答。
她推開門,不請自入。
音源來自於床頭的鐵製鬧鐘,很盡責的鳴叫著,可是鬧鐘的主人仍裡著被子,睡得安穩香甜,絲毫不受耳邊刺耳的鈴聲影響。
金禧受不了高音頻的轟炸,動手按掉開關,斗室霎時恢復寧靜。「真是有夠吵的。」她揉了揉眉心,歎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