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妳的女兒,是妳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她的聲音哽咽,卻始終不讓淚落下,擱在身側的雙拳早因用力過度而泛白。
「而我的女兒,害死了她爹?」一想起夫婿的慘死,程翠心底那一絲絲的於心不忍早因怒火沸騰而消逝。
「妳讓我如何釋懷?一個妳曾經疼愛、捧在手心的女兒,竟然害死了她摯愛的夫君……」淚流滿面,程翠的孤獨在臉上交織成悲淒的脆弱。
沐璃的心隱隱揪痛,胸口有種被撕裂的痛楚,娘根深柢固的認知讓她身心俱疲。
她想大聲哭喊出聲、想嘶吼大叫,無奈那念頭只在腦中瞬間飄過。
於是,她選擇再次將淚水往肚裡吞,再多的苦與不公平就如同對她的懲罰──永無止盡。
少頃,沐璃緩緩抬起頭,脆弱已褪,取而代之的是寒冷若冰的疏離。
「我會代替靈兒。」她的聲音恢復貫有的順從,不理會程翠怨懟的眸光,沐璃僵直著身子離去。
拚命眨動著眼,前方的景象因眶裡強忍的濕意而逐漸扭曲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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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隨在沐璃身後的古放雲因方才聽見的事,而感到心情沉重。
四川青羊宮前女扮男裝與他比試的沐悔、身受毒傷與他在石雲瀑共度一夜的沐悔。
憶起在山洞中,她因傷而無意露出的無助、恐懼,這一切的疑惑因方纔所見而豁然揭明。莫怪她的眉宇間總盤旋著愁、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
初至虎丘,只因她漠然的倔傲,教他解決那兩個惡棍後,不自覺地尾隨其後。
這歪打正著下,他幸運地不費吹灰之力找到沐家。也因此窺得那讓人心疼的無奈,他從不知道沐師伯的死,帶給沐家的是怎樣的一個衝擊?
那脆弱的身影,讓他有種想將她擁入懷裡好好呵護的衝動。
放緩腳步,兩人始終維持著一段距離。
或許是想得太過專注,不知何時沐璃的身影已倏然消失在眼前。
歎了口長氣,靠在狹巷的古放雲撫著額,心中攙雜太多解不開的思緒。
一陣微風撫來,街上的塵埃隨著一張紙飄落在眼前。
古放雲無意一瞥,「比武招親」四個大字落入眼中,在他彎下身要取起告示的同時,一雙纖手同時伸出。
這個舉動讓彼此的指尖相觸,也讓兩人同時縮回了手。
疑惑抬起眼,古放雲竟發現自己對上了沐璃水亮的眸子。
她何時轉回的?古放雲一臉詫異地瞅著她。
對於他無禮的注視,沐靈很是不滿,她低下身撿起告示,將它攢入了懷裡。「公子也想參加比武招親?」
她的口氣不佳、火藥味十足,讓古放雲愣了下。
沐靈眸光微斂地沉聲道:「沐家姑娘是出了名的醜八怪、惡婆娘,這招親是幌子,你可千萬別上當。」
「什麼?」古放雲瞅著她那清麗的細緻臉蛋,心思百轉千回,不禁好奇地問:「妳是沐家姑娘?」
沐靈被他突如其來的問話給反制,躊躇片刻她挑眉說道:「總之要你別娶沐家姑娘,就別娶沐家姑娘,否則鐵定讓你有罪受的!」
蠻橫撂下話,沐靈定定凝著他,一雙水澈美眸光華四溢、晶燦活躍。
恍惚間,心靈神動,古放雲緩緩開口:「姑娘是否有雙生姊妹?」
「你為何知道?」沐靈驚喜呼出,下一刻卻立即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防備地瞅著他。「你是誰?」
濃眉堆聚眉心,古放雲一時間被她給問住了。他該如何回答?
「姑娘是姊姊還是妹妹?」避重就輕地開了口,古放雲反問道。
「你尚未回我話呢?!」她輕跺著蓮足,一臉生氣。
扯唇微微一笑,古放雲被她嬌俏的模樣給逗出笑意。
「你是璃兒的朋友?!」下了斷語,沐靈被他懸著笑的清朗臉龐給卸了心防。「究竟是或不是?」
「在下並非她的友人!」他坦誠開口,面對沐靈的直爽,他著實無法說出違心之論。
「那公子何以……」打量著他,沐靈提高了警覺。
「在下古放雲,是古罄的兒子。」他坦然開口,深邃的輪廓上儘是一片光明磊落。
「什麼?」因為驚駭,沐靈退了好大一步,縱使她從未認定古家是弒父兇手,但古罄仍是最大嫌疑犯。
淡淡咧嘴一笑,古放雲歎了口氣。「上一代的恩怨本來我們是不該插手干涉,但事情拖了這麼久,我實在不忍心讓家父再自責下去。」
凝著他,沐靈遲疑了一會,警戒的眼神因他的身份摻雜諸多不信任。
「聽我把話說完。」相較於她的詫異,古放雲的臉上倒是一臉沉定。
在他鉅細靡遺地完整陳述當年往事後,沐靈光亮的眸緩緩撤去防備。
「當年的確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認定你爹是殺人兇手,但所有事情的關鍵似乎又繞著整個劍庫打轉!」沐靈知道光憑一把劍,著實無法證明些什麼。
「所以這些年來我爹致力於查明真相。」
眼神一凝,沐靈在他的眸中只尋得一片坦蕩與真誠,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隱忍下肚。
爹的死對沐家是個禁忌,璃兒身受其害,而她……卑劣地選擇遺忘,選擇忘掉那讓她不安的因子。
「妳沒事吧!」古放雲瞅著恍神的她,輕問著。
晃了晃頭,沐靈面帶笑容惋惜地道:「沐、古、力、蒼四家本該因父執輩的同門情誼而相親相愛,然而卻因當年的意外毀了一切,這些年來,我想並無人安心快樂過。」
沐靈的反應讓古放雲大大鬆了一口氣,但同時他的心情也跟著沉重了起來。「我發過誓,不讓鑄劍四傑因此殞沒。」
「因此你成了名滿四川的鑄劍師?」
古放雲在鑄劍方面的天賦讓他在江湖上小有名氣,只要涉足江湖之人,皆知曉四川有位資質優異的鑄劍師。
「純粹為繼承父業。」他謙遜開口,語氣裡是毫無野心的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