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衛昊陽活了大半生,過慣了商界爾虞我詐、危機四伏的日子,從來沒有人動得了他一根寒毛,卻被他惟一信任的女人傷得這麼重。
原來,早在這三年之間,他冰封的心早已不知不覺融化了,卻始終沒有發現。
但,遲了!
在她背叛的那一刻,他才驚然發現他愛上了這個恨他入骨的女人,但對她所做的一切,卻已無可彌補!
可笑啊!他衛昊陽向來冷血寡情,竟然也會愛上女人,而且還是一個恨他入骨的女人!
他絕望的閉上眼,任由無邊黑暗,以及一股襲人的寒意逐漸將他包圍。
* * *
衛昊陽的傷再加上嚴重的失血,讓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仍是昏迷不醒。
而於棠也足足恍惚了三天,一步也不曾踏出房門過。
彷彿她的生命就是為了復仇而活,如今一旦復了仇,她竟宛如失根的浮萍,懵然失去了方向。
她終日縮著身子躲在床角,腦子裡反覆浮現的,淨是衛昊陽鮮血淋漓的模樣。
忍辱等了三年,如今她終於復了仇,但是她心頭卻沒有一點釋然與快意,反倒是緊揪得幾乎無法喘息。
她愛他,卻得狠心傷了他,愛恨交織的矛盾逼得她幾乎發狂。
「棠姑娘,如今你跟爺演變成這種局面,我看你還是離開這裡比較好。」冷焰不計較她上回的舉動,反倒是三天來,每天都來到沐棠閣勸她。
「我不走!」她決然的搖搖頭。
除了這裡,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上哪?就如同紫蓮當初被趕出醉花樓時所說的一樣:進了青樓,她這已是不潔的身子如何能回得去?
「棠姑娘,走吧!」冷焰好言勸道,「若爺醒來了,他那兒我會同他交代的。」
干棠恍惚的抬起頭,望著眼前這張粗獷的臉孔,思緒卻始終混亂得難以拼湊。
「我不走!」她搖搖頭,木然的閉上眼,只等著衛昊陽來找她,殘酷的結束她的生命。
「去吧!紫蓮現在正在你的老家!」
他的這句話宛若一記晴天霹靂,讓她震懾得倏然抬起頭。
這三年來她從沒有一天忘記過因她的莽撞而被趕出醉花樓的紫蓮。
這個塵封三年的名字如今一經提起,她的心竟還會隱隱作痛。
她百感交集的瞪著他,腦子裡也同時閃過千百個疑問,卻震驚得不知從何問起。
「她就是我曾提過,心裡喜歡的姑娘。」看出她的疑慮,冷焰只淡淡說了句。
紫蓮跟冷焰?
她從來沒想過,也從不知道。
「紫——蓮?」她的腿一軟,震懾得就這麼癱坐在地,從紫蓮走後就不曾再流過的淚,竟也不聽使喚的潸然而下。
* * *
夏日清晨,田邊的陽光灑落一地,襯得於家村的桑田,更是一片翠綠欣榮的景象。
「棠兒!歇會兒,喝口茶吧!」遼闊的桑田外傳來一聲叫喚。
只見一名頭戴花巾的婦人坐在田埂邊的大樹下,端著茶水招呼她們喝茶。
「娘,我不累,您喝吧!這兒還有些草得除哪!」彎身在桑田里的纖瘦身影頭也不回的回道。
「蓮兒,你也歇會兒吧,你現在有了身孕,可不宜太勞累了。」婦人難掩憂心的再度喚道。
「娘,您別擔心,有棠兒幫著我哪,不累的!」紫蓮抬起美麗的臉龐,朝遠處的婦人報以安撫的一笑。
「蓮姐,你到一旁歇著吧,否則你肚裡的孩子要有什麼閃失,冷大哥可不會饒過我的。」於棠揚起笑調侃起她道。
「他要真動我的義妹一根寒毛,我就跟他沒完!」紫蓮佯怒的板起臉。
於棠看著紫蓮眉宇間漾滿的滿足與幸福,再也不復當年總是帶著抹輕愁的模樣,只覺得懸在心底三年的空洞被填滿了。
回來幾天了,當她第一眼見到紫蓮就站在她熟悉的土地上,心底的激動簡直無法言喻,她緊抱著她愧疚了三年的紫蓮,她幸福而滿足的模樣彌補了她心頭的空缺。
也跟爹娘及一雙弟妹緊抱著痛哭失聲,三年來的思念與離情全在這一天被彌補。
讓她意料不到的是,她掛念了三年、也虧欠了三年的紫蓮,竟意外的也在家裡,除了與她一家人相處甚歡,甚至成了她爹娘的義女。
她離開醉花樓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是怎麼來到於家村?又是怎麼變成她爹娘的義女?
這一連串的疑問擱在她心裡,幾天來她沉浸在歸家的喜悅中,一直沒有機會問個清楚。
然而她知道,其實她是怕極了再提及那個名字,就怕一不留心,那雙冷酷的臉孔會再度浮上心底。
「蓮兒,冷焰來看你了!」陡然,桑田外傳來她娘開心的呼喚。
一回頭,只見高大英挺的冷焰心急的自田埂邊大步而來,臉上燦爛的笑竟讓天邊的烈陽也為之失色。
她從不知道,冷焰竟也會笑。
「焰,你來了!」一旁的紫蓮連忙解下頭巾,喜不自勝的迎上前去。
「最近好不好?有沒有照顧自己跟孩子?」
「有啦!你就只會瞎操心!」紫蓮紅著臉依偎在高大的冷焰身邊,模樣甜蜜得讓人忍不住妒忌。
於棠看著眼前濃情蜜意的兩人,心口竟不自覺的隱隱作痛起來。
傻瓜!她虧欠了足足三年的蓮姐終於得到了幸福,如今更有了孩子,她該高興才是,怎還會覺得若有所失?
「棠姑娘,幾天不見了,你可還好?」冷焰細心的注意到了她黯然的神色。
「回到了睽違三年的家,自然是好!」她牽起笑,故作輕快的說道。
幾度她想問衛昊陽的傷勢如何,卻始終問不出口。
冷焰與紫蓮頗有默契的對望了一眼,他們都曾在外頭歷練過,自然不會看不出她眼底深得幾乎解不開的感傷。
「棠兒,關於爺的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在冷焰鼓勵的目光下,紫蓮開口說道。
「蓮姐,別說了,我還要忙!」於棠的臉色一變,立刻轉身佯裝忙碌起來。
一提及衛昊陽,她幾乎又看見他渾身是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