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麼希望能夠取代眼前鰻魚便當在他心中的地位,讓他也喜歡自己。
她這才赫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陷得那麼深……
體悟到自己深沉的愛戀,於嵐漪的心情頓時晦澀不已。
依她的狀況,並不適合談感情──
經濟上的龐大負擔與殘缺不全的家庭,讓原本就缺乏自信的她益加自卑,深怕會為對方帶來麻煩,也害怕不為人知的窮困與窘迫生活被揭穿,並大剌剌的公開。
她認為,只要隱瞞住經濟拮据、過著錙銖必較的經濟生活,就還能保有最後的尊嚴。
因此,縱使她非常的喜歡他,那份深濃的情意也只能收藏在心底深處,無法表露。她寧可獨自品嚐暗戀的苦澀,也不願破壞現下這種和諧的氣氛。
舀起一口猶然蒸騰的飽滿白飯放進嘴裡,濃郁的獨特醬汁在舌間化開,然而她卻失去了胃口。
她並不是個多愁善感的女孩,可是,默默付出已逐漸不能滿足她,甚至貪求他更多的感情回應。
不應該這樣的……曾幾何時她竟對他產生了如此強烈的佔有慾?濃烈到連呼吸都顯得沉重?於嵐漪忍不住發出幽幽歎息。
幽微的氣音飄進歸掣的耳裡,引起他的關切。「怎麼了?不好吃?」應該不可能,他對自己的品味很有信心。
「不是……很好吃。」她食之無味的咀嚼著。
「不是很好吃?」他皺起眉,挑剔她的語病,幽默的逗弄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於嵐漪急忙澄清,並用力強調。「我是說很好吃……」
他笑開來。「我知道。」頓了下,他接續道:「什麼事困擾妳嗎?」
「咦?」她一臉茫然,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因為妳看起來很煩惱的樣子。」歸掣道出他細膩的觀察。
他一直都在注意她?於嵐漪的心湖蕩起漣漪,既開心又酸澀。「有嗎?可能有點累了。」她揚起下垂的嘴角,掩飾真實的情緒。
「那吃完便當,我送妳回家。」他從她閃爍的眼神中得知,她並未據實以告,不過,既然當事人不肯坦白,他也沒權利過問。
每個人都有不想被探究的隱私,他絕對予以尊重。
聞言,於嵐漪先是一怔,一股喜悅的泡泡自心底不斷湧現,但旋即又跌入殘酷的現實考量。
「不必了。」她喉頭乾澀,艱難的拒絕。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捉襟見肘的生活情況,尤其是他──她很清楚,溫柔的他和週遭的人都來得不同,哪怕知道了也不會取笑她。
但是她在他心目中即使不完美,也不要留下一丁點負面印象。
歸掣沒有追問原由,僅是淡淡說道:「趁熱吃,冷掉味道就沒那麼好了。」
接下來,便陷入冗長的沉默,兩人都未再開口交談。
對他而言,輸入資料不單單只是照本宣科的乏味工作,還有助於他多瞭解及掌握各部門的會議內容和工作進度。
於嵐漪因為不想辜負他一番美意而把便當吃個精光,這是她有史以來,吃過最美味可口的便當,非但填飽了她的肚子,也讓她更快加入key in陣容。
在兩個快手的分工合作下,只花了一個多鐘頭便宣告結束,比一個人埋頭苦幹還快上不止一倍!
將檔案整理好、放到資深員工李明姍的辦公桌上後,工作才算完全告終。
「辛苦妳了。」歸掣還是不忘展現良好修養,語氣誠懇,不帶一絲敷衍。
於嵐漪搖搖頭,壓根不以為苦,更何況今晚有他的陪伴,每一秒都值得回憶與珍惜。
她多希望時間就此停止,不要流逝,靜靜的陪在他身邊,她便心滿意足。
熄了燈,兩人相偕離開辦公室,一同搭乘電梯下樓,分別按了不同樓層的鈕。
抵達一樓,電梯門往兩旁排開,於嵐漪對他道再見,前腳才跨出電梯,藕臂驀地被一道力量扣住,制止她前行。
她倉皇回頭,眼中透著不解。
「讓我送妳。」歸掣略一施力,將她拉了回來,然後伸手按下關門鍵,動作一氣呵成,根本不給對方絲毫反對餘地。
這是他第一次沒過問她的意見便毅然擅自做決定,可是她一點也不討厭他獨裁的一面,反而暗自竊喜。
不過,甜蜜沒能維持太久,於嵐漪就自美夢中恢復理智。「真的不必麻煩……時間還早,我可以自己回家……」
在他深邃的瞳眸凝視下,她差點就要以為自己是他重視的情人,無心抗拒他的好意……
她的婉拒不夠堅決,不足以撼動他的決心。
到了停車場,看見他駕駛的車,她頗感驚訝。她對車子沒有研究,但還不至於連賓士都不認得。
她記得他剛進公司時,說他因為需要錢才不得不多兼一份工作。既然如此,怎麼開得起價格驚人的名車?
這疑問沒在她腦中停留太久,他便已脫口而出。
「跟俱樂部的老闆借來的。」歸掣不慌不忙的回答,應對自如。「我可是店裡的台柱之一喔!」他似是而非、亦真亦假的說道。
想起俱樂部的規模與奢華程度,於嵐漪絕對相信出資者必定財力雄厚,同時擁有好幾台名車也是很正常的,單純的她毫不懷疑地接受他的解釋。
坐上百萬名車,她不由得全身緊繃、屏氣凝神,深怕自己不小心弄髒了車子會害他被責罵。
車子明明十分寬敞舒適,她卻覺得拘束極了,如坐針氈。
當越接近居住地,於嵐漪就越侷促不安──雖然貧窮不是她的錯,但她就是不想讓他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既老舊又狹小,那會令她難堪。
「麻煩你,前面路口停車就可以了。」於嵐漪要求道。
「到了嗎?」歸掣減緩車速,確認道。
「嗯……」她撒了謊。
這裡到她家其實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走路最快也要二十分鐘左右,但她故意選擇在四周皆是新建公寓的路段下車,營造出她住這附近的假象。
頭一次,她有了欺瞞的念頭,她暗暗發誓僅此一次,她不會再讓任何人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