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可以走了。」
「公主她……」伊利罕不放心的又看她一眼。
「我會妥善照顧,這你不用操心。」
「那臣弟告退了。」
伊利罕走出牙帳,內心起了無明的妒火。公主此刻在可汗的牙帳是名正言順啊,但他心裡卻極不是滋味,莫非他對公主動情了?
這項認知讓他愕然,他怎能這樣?公主才剛剛要成為可汗的人,他就有這種綺念,他們兄弟不能反目成仇啊!突厥四鄰都是強敵,若是稍微掉以輕心,便會淪為他國的奴隸。
兄弟不能同心一志,外人就有機可乘,到時祖業不就葬送在他們手裡?他不能讓兄長懷疑他、排斥他,今後他必須謹慎言行,團結才是最重要的。
瑤琴醒來時,旁邊只有陪嫁的婢女月露,她不禁鬆了口氣。
「您醒了!」月露一顆心此刻才鬆懈下來。
「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可汗為公主準備的穹廬。」
攝達可汗倒是有心,在公主未到突厥時,就把她將來要居住的地方佈置成漢民族的風格。四壁懸五彩帷帳,青鸞丹鳳飛舞;帳隅設流金香爐,點上薰香;案上擺昭君出塞之琵琶,凡間置弘微投地之棋枰,以解煩憂。
瑤琴四下張望,這溫馨熟悉的感覺,讓她稍感安慰。
記得阿布達對她說過,可賀敦比中國的皇后還有權力,可以干預朝政,甚至直接調兵遣將,也可以參與政事。
但她不希罕這種權勢,因為她的心不在這裡。父親、叔父都已被楊堅殺害,周室已滅亡了,如今只剩下她這個遺孤,她還有什麼心情攀附權貴?
「啊,對了!」她像頓悟什麼,眼底出現異樣的光芒。
「公主何事這麼興奮?」月露不明所以,傻傻地望著她。
「當可賀敦沒什麼不好,我為什麼這麼想不開呢?」
月露訝異瑤琴的轉變。來突厥的路上她總是鬱鬱寡歡,怎麼今日醒來,竟有如此大幅度的改變?
「月露,擺琴!」
「您剛醒來,身體尚弱。」
「我很好,現在我迫不及待的想彈『廣陵散』了。」
聰明伶俐的月露,大概明瞭公主的心思了。「莫非您想藉突厥的力量為親人報仇?」
「是的,我作夢也沒想到,原來令我厭惡的和親,如今反而變成助我復仇的力量。」
「這麼說您願意和攝達可汗完婚?」
「嗯,為了報仇,我已沒有選擇的餘地了。」說完,她開始撥弄琴弦。
第1章(2)
一會兒,公孫謹進來了。「參見公主。」
「不知公孫大使有何貴事?」琴聲戛然而止,瑤琴抬眼看他。
「屬下是來探望公主身體好些了嗎?」
公孫謹眼光瞟向那琴箏,方才在帳外他就聽到那首廣陵散,由此更讓他猜疑公主的心思和激昂的情緒。
她有可能想藉突厥的力量,對現在的新皇帝展開復仇行動,為了私怨,她不會記得突厥才是她真正的敵人;因此他必須注意公主的舉動,若她想對隋廷不利,他絕不會坐視不理。
「公主的琴藝真好!」公孫謹讚賞地道:「不知何來興致彈這首廣陵散?」
「想不到你也知曉這首名曲。」
「廣陵散乃是讚頌一對姐弟,為了報仇雪恨壯烈犧牲的曲子。」
「哦!你懂的倒是不少。」瑤琴打量這位英武的青年將軍。
「不知公主對此曲有何感想?」
「不過彈琴解悶罷了,能有什麼感想?何況古曲哀怨淒惻的不在少數,或是深宮閨怨,或是悲痛戰事,或是思鄉情懷……這些曲子只是閒來無事時,用來抒發並聊慰一顆孤寂的心而已。」
公孫謹只是微笑。「不知屬下有否耳福,聽公主再彈一曲?」
「那麼你想聽什麼曲子?」
「方纔那一首略聽前段,公主就停住了。」
「既然你有這番雅興,那我獻醜了。」
瑤琴正要撥弄琴弦,攝達可汗進來了。
「我的可賀敦醒啦!哇,還有精力彈琴,可見身體已無大礙了,那麼再過幾天我們就舉行婚禮,如何?」
「就依可汗的意思。」她羞紅著臉答應著。
「太好了,哈哈哈……」攝達可汗轉向公孫謹和月露,一副嫌旁人礙事的模樣。「你們可以出去了。」
「是。」兩人一前一後退出了帳內。
攝達可汗走到瑤琴的面前,兩眼審視著她,那神情不消說,他是太滿意了。
「可以為我彈一曲嗎?」
「只要可汗高興,多彈幾首也無妨。」
「豪爽!當我的可賀敦就是要如此。」
瑤琴一曲完畢,攝達可汗立刻坐在她身旁摟著她。
「以後你是可賀敦,沒人敢欺負你。楊堅那皇帝殺了你的親人,我定然會為你報仇,只要你快快樂樂的陪在我身邊。」
「只要可汗能為我報仇,今生我心甘情願服侍您。」
「當然,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謝謝可汗!」
回都斤山的第三天,在阿布達的陪同下,公孫謹來到攝達可汗的牙帳。帳外高懸白底繡金的狼頭大纛,迎風飄揚。
牙帳是用毛毯覆蓋的大穹廬,可容五六百人。他們膜拜太陽神,所以可汗的牙帳和突厥人所有的穹廬一樣,帳門一律向東,以迎得曙光。
公孫謹隨同阿布達一起進入帳內,兩旁挎刀、仗劍、執茅的士兵肅立著。
「參見可汗。」阿布達和公孫謹拱手一揖。
攝達可汗賜座後即對公孫謹道:「護親人員明日就要返回中原,不知尊使有何打算?」
他曾聞公孫謹是個文武雙全的優秀將軍,如果能留下他,授他兩箭之兵,便又能增加一份力量。
「由於家人都在長安,我得回故國鄉里和家人團聚。」公孫謹老實地回答。
「楊堅殺了可賀敦的親人,我欲起兵問罪,為我的可賀敦報仇,不知尊使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攝達可汗有意試探他的反應。
公孫謹沉吟片刻才緩緩說道:「我很少帶兵,自己也沒真本領,只不過會些射箭之術。」他已擺明拒絕了。心裡思忖:要我打自己人,真是天大的笑話!我公孫謹豈是個賣主求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