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呼嘯的北風吹得樹枝沙沙作響,濛濛細雨更添寒意。
童羿羽下了車,頂著刺骨的寒風快步走向大門。連日來的低溫侵入她單薄的外套,令她小禮服下的足踝感覺冰涼,但她幾乎渾然不覺。她推開門,一眼便瞧見童家兩位老人家正在客廳裡,和童家的家庭醫生交談著。
「你回來了,羿羽。」林媽首先訝異地出聲。「你不是去參加彭董事長的晚宴嗎?」
「爸爸怎麼樣了?」她劈頭就問。「他還好嗎?要不要緊?」
「你先別急,羿羽。」童家的家庭醫生安慰地道。「你父親只是有點發燒,我開過給他,暫時沒事了。」
「噢。」她吐出一口氣,幾乎因為放鬆而癱軟在地。她用一手撐住頭,觸及的是一片濕冷,分不清是冷汗或是雨水。
「不過他的情況並不樂觀。」醫生表情嚴肅地接著說:「我建議你還是盡快送他到大醫院去,那兒有最專業的人員能處理這類的緊急事情,否則再有類似情況發生,誰也不敢保證……」
「爸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清楚。」她擠出一絲微笑。「如果他醒過之後發現自己在醫院進而一定會大發脾氣,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我倒是。」醫生皺皺眉毛,然後微微一歎。「等他清醒時再和他談談,盡快送他到醫院去做最詳細的檢查,嗯?」
「我會的。謝謝你,吳醫生。」她點點頭,看著吳醫生和他的護士離開了。」
「你還好吧,羿羽?」送走醫生之後,林伯一瘸一瘸地從門邊走了回來,關心地看著她道:「你臉色很不好呢,要不要先坐下來?」
「我沒事。」她勉強一笑。「我上去看看他。
朝兩位老人家點點頭,童羿羽緩步走上二樓。她在父親的房門外深吸了一口氣,才腳步輕巧地走至床邊。看著童重堯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蒼老的臉上有著疲憊的痕跡,她驀地感到一陣心酸。
曾經,童重堯是個年輕有為的世家子弟,身邊圍繞的權貴人士不知凡幾。而現在,他懨懨然地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她眨回淚水,輕輕地退出房間。下了樓,林伯和林媽已經坐在客廳裡等她了。
「你爸爸睡了?」林媽問她。
「嗯。」她點頭。
「吳醫生說你爸爸的情況暫時沒什麼大礙。倒是你,這麼沒日沒夜的工作怎麼行呢?」林媽憂慮地看著她。
「爸爸病得幾乎下不了床,公司如今又需要人撐著,我怎麼能休息?」她輕聲說道。
林媽和林伯互看了一眼,默然不語。林伯和林媽是一對夫妻,也是童家的老管家,從童羿羽的爺爺至今,已經在童家超過四十年。在童家家世顯赫、僕從成群的時代,兩位老人家就在童家安身立命,並且任勞任怨地服侍了童家人—輩子。
而現在,在童家的風光不再、所有僕人相繼離去之時,只有這兩位老人家仍堅持留了下來,沒有棄他們而去。即使現在的童家已經家業凋零,兩位老人家對她仍是呵護備至,一直無條件地支持著她,這也是讓她繼續撐下去的最大力量。
「我必須趕回宴會去。」她強打起精神,看了腕上的表一眼。方才臨時接到電話趕了回來,鄧弘旭一定在找她了。她有把握再過不了多久,鄧弘旭就會跟她求婚,到時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你還在跟那個姓鄧的來往?」林伯皺起眉頭,不甚贊同地道:「我告訴過你,那個傢伙不是個好東西。」
「但是他的財富足以讓我們解決所有的問題。」她的聲音十分平靜。「我知道你們是為我著想,但是我們需要錢,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嫁入豪門的機會。能不能解決童家的財務危機和維持這個家,就看我能不能釣上—個身價非凡的金龜婿了;而鄧弘旭是最好的人選!」
林媽和林伯沒有再反駁,大概也明白她是對的,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實在是無法可想。
「我走了。」再向兩位老人家點點頭,她披上外套,毅然地投入了風之中。
★ ★ ★
童羿羽走進酒會會場,將手上的外套交給侍者;她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鄧弘旭的身影,幾位迎面而來的世家公子對她投注驚艷的目光,但她幾乎渾然不覺。
「羿羽?」一個溫文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
她回過頭,待見到站在身後的男人時訝異極了。「中瑞,你也來了。」
「嗯。來一陣子了,一直沒瞧見你。」聞中瑞走近她。「推不掉這個約,只好來瞧瞧,再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出席。」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聞中瑞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他輕咳一聲,充滿歉意地道:「對不起,羿羽,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係,你說的並沒有錯。」她甩甩頭,勉力一笑。「如果我想釣上一個家財萬貫的金龜婿,我就必須到這種場合來物色,不是嗎?」
「我知道。」聞中瑞從侍者手中端過兩杯雞尾酒,將一杯遞給她,端祥著她略顯蒼白的神色。「你近好嗎?」
「還不就是這樣。」她接過他手上的酒輕啜了一口。
聞家和童家是世交。在童家叱吒風雲的年代,多少人視與童家結交為天大的榮幸,然而隨著這幾年來童家逐漸式微、財務狀態出現窘況,幾乎所有的朋友都離他們遠去,只有中瑞仍然對她關懷備至,不時給她鼓勵和支持,是她最親近的朋友。
「我聽說你最近和鄧弘旭走得很近,有沒有這回事?」聞中瑞問她。
「是的。」她沒有否認。她和中瑞之間不需要秘密。「鄧家一向政商關係良好,他又是他父親億萬家產的唯一繼承人,符合我所要的結婚條件。」
「但是這個人人品不佳,關於他的緋聞從未間斷過。」他提醒她。
「只要能拿到他的錢解決公司的問題,我不在乎他和多少女人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