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會很累耶!
老闆阿海在心裡無力地歎息。
真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開香檳慶祝一下好不容易找到人手幫忙,就得先解決他這初來乍到甚至不及一天的服務生,和自己旅舍內目前惟一的房客相處不良的情形。
「杜小姐,我是電話裡和你聯絡的康先生,首先歡迎你來到蕪茗旅舍。」
揚起一抹為難的苦笑,阿海一邊拉著怒氣沖沖的原紹夫,一邊自我介紹、歡迎著新朋友。
「你、你別讓他過來!」
小心翼翼地退縮到沙發後頭,杜蘅防狼似的舉動,令原紹夫見了大感不快。
「嗤!我躲你都來不及了,哪會想過去?」
悻悻然地瞪了她一眼,原紹夫此刻總算找回理智,不過怒意猶旺地忍不下這口氣。
「杜小姐,你和原先生顯然是有些誤會沒解開,剛才要不是他辛辛苦苦將你從外頭帶回來,你現在恐怕真會教林裡的狼給吃了。」
「狼!」
害怕的倒抽了口氣,杜蘅被阿海的話唬得一愣一愣。
台灣的鄉間……會有狼嗎?
杜蘅不知道,不過,她也不想要知道!
「是他……帶我回來的?」
怯怯的眼神望向沉默站在一旁臉色陰鬱嚇人的男人,杜蘅心底的愧疚感頓時漲得滿滿的。
是她自己誤會了大叔啊!
人家好心幫助她,但自己卻是這樣回報人家……
羞愧的情緒佔滿杜蘅的心頭,讓她的雙頰染上紅雲,頭也不敢抬地在心底自責著,躊躇不知該如何是
好。
「對、對不起,大叔!」
鼓起勇氣,杜蘅很誠心、很用力地道歉,朝男人鞠了個九十度的躬,並羞愧地等待著對方的諒解,只是……
「呃,大叔?」
是他聽錯了嗎?
首先打破這滿室靜默的,是老闆阿海。
他不解的先是看看杜蘅,再望望一旁身形僵立、臉色尷尬難看的原紹夫,忽然明白了。
「噗!哈哈哈哈哈——」
大叔?
這女人居然喊阿紹大叔?
天!這實在是太好笑了!
完全無視於杜蘅的滿臉錯愕,和原紹夫難看至極的陰沉臉色,阿海一個人捧著肚子,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還無法克制。
噢!她實在是太可愛了!
大叔……
「你笑夠了沒?」
原紹夫寒颼颼的話,自他身後飄來。
「呃,怎麼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自己有說些什麼讓人感到好笑的話嗎?
杜蘅不解,只能無辜地看著笑得肚子發疼的阿海,再不時偷偷望向一旁,臉色好像變得比先前更加難看的大叔。
「哎,小杜……我可以叫你小杜吧?」
阿海勉強止住了笑,開口問向杜蘅。「你今年才剛滿二十吧?」
「嗯。」杜蘅點點頭,算是回答。
「雖然我們家阿紹比你大了個幾歲,但我想,他的年紀絕對還不夠格做你的叔叔,你這麼叫可真是抬舉他了。」
笑嘻嘻指著身旁板著一張臉的原紹夫,阿海眼神閃爍調侃的光芒,卻著實教原紹夫感到礙眼。
「呃?」
大了個幾歲?
這男人……居然這麼年輕?
目光有些遲疑、又有點困窘地轉向原紹夫,杜蘅怯怯的秋瞳正好對上他深黝卻蘊含怒氣的雙眸。
糟了!
他肯定是氣死自己了!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居然這麼年輕……呃,我是說,你留了滿臉鬍子,我看不出來……啊,也不是這麼說……不過,為什麼要留那麼長的鬍子?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呀……」
急窘地想要道歉解釋,杜蘅卻礙於口拙,只能赧紅著雙頓結結巴巴地說出一些言不及意的話。
「哼,要你多管閒事!」
像是頭被觸怒的獅子,原紹夫非但沒接受杜蘅的道歉。反而神色更為陰沉,轉身就要離開。
「啊!」
她又惹他生氣了嗎?
不明白自己又說了什麼觸怒他的話,杜蘅只能啞然地看著對方離去。
「喂,這麼晚了,你上哪?」
看不過去的阿海,同情地替杜蘅解危。
「去搶救我的畫具。」
冷冷拋下一句話,原紹夫在老舊的壁櫥中翻翻找找,取出一盞在老早年代裡才會出現的煤油燈。
像是發洩怒氣似的,他動作乾淨利落地取出火柴棒點燃,再緩緩蓋回玻璃罩,這才大力踩著步伐、頭也不回地尋他的寶貝去。
啊?畫具!
阿紹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丟下自己寶貝至極的畫具不管?
這可是多年來頭一遭啊!
回頭望了望一身平凡、甚至是有些狼狽的杜蘅,阿海打量的眼光,好像是在看什麼奇珍異寶似的。
「我……說錯了什麼嗎?」
一臉無辜又可憐兮兮的杜蘅,只能教阿海搖頭歎息。
唉,誰教她好死不死,正巧戰中那男人心中的痛處?
拍拍杜蘅的肩算是安慰,看樣子有了她的加入,未來的蕪茗旅舍果真是要生氣勃勃了!
☆ ☆ ☆
日光懶懶的秋日,杜蘅勤奮忙碌的身影穿梭在蕪茗旅舍的外院內廳,努力灑掃。
「呃……小杜啊,你不用這麼忙啦,要不要和我一起打打牌?」
嘴上叼著根煙,和花貓一起看著杜蘅忙進忙出,旅舍的正牌老闆阿海終於有些良心不安了。
「不用了,老闆,你忙你的吧,我想今天把前院打掃乾淨。」回給對方一個慍和的微笑,杜蘅再次提著水桶往外走。
「請到這麼勤奮的員工,還真教人不習慣。」和花貓一同看著杜蘅纖細的背影消失在前門,阿海喃喃自語。
環顧整間旅舍,自從杜蘅來了,才不過幾天的時間,竟一掃多年來灰塵處處、陳年破舊的模樣。
此刻,阿海覺得自己簡直像是換了幢屋子似的,四周光可鑒人的傢俱擺設。還真讓人感到眩目!
「耶?阿紹,要出門啦?」
看著手提畫箱,身後背著畫架的原紹夫,阿海熱情的打招呼。
蹙著眉頭望了望四周煥然一新的感覺,和門外前院裡隱約可見的忙碌身影,原紹夫沉默的目光再次調向櫃抬內,手中玩著撲克牌的男人。
「壓搾勞工。」他鄙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