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阿海抗議。
「是嗎?」
他環顧旅舍,物證歷歷在目。
末了,還不屑地哼了聲,才緩緩離去。
「耶?太過分了!」
看著頭也不回走出大門的男人,阿海叫囂。
不過,就連櫃抬上的花貓,都以一雙不苟同的金褐瞳眸直盯著他瞧,教他也有些心虛了。
步出旅舍大門的原紹夫,高大的身形一踏入前院,就讓原本忙碌著埋頭除草的杜蘅注意到,停下手邊的工作。
「你、你要去畫畫了?」
她急急忙忙地從雜草叢中站起,沾了泥土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想針對那夜的事向他道歉,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看著身高僅及自己胸前的杜蘅滿臉無措的模樣,原紹夫沉默不語,卻在眼底暗暗打量起她。
杜蘅穿著寬大工作服的身上沾染不少泥土,正在圍裙上努力拭淨的雙手也是如此。
臉頰被秋陽曬得通紅,連小巧的鼻尖都微微冒出汗珠,和過去他所認識養尊處優的女人,雙手不沾塵事的嬌貴模樣相去甚遠。
「幹麼把自己弄成這樣?」
還來不及克制,原紹夫帶著質問語氣的問話就這麼衝出口。
不過,他卻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一般女孩子,不都希望穿上美美的衣裳,凡事有人代勞嗎?
為什麼她卻總是把自己弄成一副傭人的模樣,忙進忙出的,沒看見旅舍的正牌老闆還有閒在那抽煙打牌,她自己就不會休息一下嗎?
「咦?什麼樣?」
全然未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妥,杜蘅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只是傻傻地睜著眸,看看自己、再望望他。
終於,當杜蘅的視線跟隨他的,上下打量過自己的一身泥土草屑、再落在一旁那只用來裝雜草的水桶時,她發現,原來他是關心自己的。
「啊,這沒什麼啦!」
隨手拍拍自已略顯髒亂的工作服,杜蘅輕笑,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甜甜的氣息,教原紹夫不自覺瞇緊了眸,望向那張純淨笑顏。
「我是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乾脆把房子稍微整理一下……」
想起那晚初來乍到的自己,差點沒被旅舍那老舊破損的模樣給嚇著,杜蘅靦腆地笑笑,下定決心要為老房子洗心革面,對自己一身的塵泥不以為意。
「算了,隨便你。」 看著她臉上不辭勞苦,反而還顯得有些燦爛刺眼的滿足笑容,原紹夫忽然惱起自己多管閒事的舉動。
更令人生氣的是,對於自己反常的關心,她壓根不領情,教原紹夫沒好氣地沉下臉,邁開大步離去。
「呃……」
眼巴巴地看著男人再次沉下臉離去,杜蘅怔愣地不知自己究竟又是哪裡惹他不快了?
她怎麼老是惹他生氣呢?
自責地垂下頭,杜蘅悵然若失的模樣,全落人屋內躲在窗沿旁,一人一貓偷偷窺視的眼中……
第三章
該怎麼向他表達自己的歉意呢?
這是這幾天來,一直困擾著杜蘅的問題。
「唉……該怎麼做呢?」
停下擦拭的動作,杜蘅煩惱地雙手撐頰,靠在光可鑒人的櫃始旁。
「鮪魚,你認為呢?」
「纖指輕彈懶懶賴在櫃檯上,時而摸摸花貓鮪魚毛絨絨的頭,杜蘅愁眉不展的模樣,只換來花貓毫無同情心地悻悻一叫。
「喵……」
好似抗議般,三色花貓鮪魚對自己的名字頗有意見。
「你問這不會說話的傢伙,還不如問我來得快!」伴隨著話聲方落,男人的身影突然自櫃檯後冒了出來,自認為頗具戲劇性效果的出場方式,嚇了杜蘅好大一跳。
「呃。老、老闆!」
羞紅了雙頰,怎麼也沒料到有人會躲在櫃檯後,那她方纔的自言自語,全都教對方聽見了嗎?
一想到這兒,杜蘅原本就薄的臉皮,又很不爭氣地嫣紅了一層。
「唉,小杜,不用這麼拘謹!看,你的臉又紅成這樣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虐待勞工,害得你中暑咧!你可別讓我教人誤會!」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困窘地頻頻道歉,杜蘅因為對方玩笑的一語,又開始急得手忙腳亂,臉上燥熱的暈紅非但不見退去,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情勢。
「哎……真拿你沒辦法。」
向來行事隨性、粗裡粗氣的阿海,傷腦筋地抓抓頭歎息。
他新請來的這個可愛的服務生什麼都好,就是內向害羞的個性教他沒轍,連自己隨便開個玩笑,她都會把它當真,教他說起話來都得小心翼翼。
「女孩子這樣的個性很容易吃虧的。」阿海語重心長。
太容易緊張,老將別人隨口說的話當真、記掛在心上,小杜這樣的個性,鐵定讓她從小到大不知上過多少次當、吃過多少虧。
「可是……我就是這樣子啊!」
靦腆地露出一個笑容,杜蘅微微垂下眼臉,遮掩住心事。
她也不想這樣啊??br />
多年來,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性子,溫溫的、軟軟的,絲毫沒有魄力,就如同交往三年的男友分手時,丟下的那一句冷語批評——
你就像是一杯白開水,平淡得教人感到乏味??br />
平淡乏味啊……
其實,就連自己都快這麼覺得了,她又怎麼怪罪男友的變心呢?
看著杜蘅陷入自己的思緒中,清秀小臉上露出落寞的神情,阿海忍不住歎息地搖搖頭。
「想跟他和好?」他首先打破沉默。
「呃?」
原本腦中在想著分手的男友,杜蘅被阿海的話嚇了一跳,驀然抬起頭來,這才發現,原來老闆口中說的「他」,是指那位被自己誤認為大叔的原先生。
「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除了那夜的誤會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話,才會惹得那位原先生心情不快,更別提要如何開口道歉了。
「別想太多,其實阿紹不是個會記仇的人,只不過那天晚上,你不小心說中他心中的痛處,不過,有道是『不知者無罪』,相信他不會跟你計較的。」安慰似地拍拍她的肩,阿海笑道,只是眼底多了些少見的灰色調。
「但,他每次看到我都蹙著眉頭,好像很不高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