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生真的沒在生自己的氣了嗎?
杜蘅實在不確定。
「啊,那個沒什麼!他只是討厭女人罷了。」
隨性地擺擺手,阿海壓根不把這當一回事。
「討厭女人?」為什麼呢?
「這個嘛……」
手指摩挲著下巴,阿海看看杜蘅疑惑的眼光,再神秘兮兮地東張西望一下,才像是要宣什麼秘密似的,對她招了招手。
「你可別說出去,也別教阿紹知道這是我說的啊!」
這是阿海在偷偷告訴她這個天大秘密前,悄聲的提醒。
☆ ☆ ☆
太、太過分了!
原先生這樣,真是太可憐了!
聽完老闆神秘兮兮的解釋,杜蘅這才發現,原來天底下比自己可憐又不幸的人多的是,而原紹夫,就是一個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原本是個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不但事業有成,也與交往數年的女友訂下婚約,就等待著婚期的到來,兩人一同攜手步入禮堂。
可沒料到好景不常,一場突來的車禍,為了保護未婚妻,讓原紹夫足足躺在醫院裡三個月之久。
醫生無情宣佈他的右手很可能會因此成殘的噩耗,天知道這對一個畫家來說,會是多麼殘忍的事!
可隨之而來的,竟是未婚妻的移情別戀,這教他情何以堪?
杜蘅不能想像,當時他是如何心酸地咬著牙苦撐,努力挨過痛苦而又漫長的復健期。
「實在不應該啊……」
想起原紹夫的未婚妻,杜蘅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真能如此絕情,對舊情人的付出如此鄙棄,有了新人,轉眼就把舊人忘?
阿海語重心長的話不斷在她腦中迥旋盤繞,與其說是同宿,更多的是一種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之感。
總想要為他做點什麼……
在廚房裡忙碌著,杜蘅一邊攪著手中的麵糊,一邊計量著調香料的比例。
料理台上,一株株開著白色小花、散發陣陣清香甜味的香蜂草,是杜蘅特製蛋糕中不可或缺的要角。
來做個香蜂草蛋糕吧!
這是她惟一能為他做的事了。
前些日子在整理旅舍前院時,意外發現了這些開著小白花、吐露淡淡清香的香蜂草,杜蘅欣喜之餘,馬上就想到了該如何向原先生致上歉意。
香蜂草,為人驅趕黑色思緒。
這是在古代歐洲藥草書上,所記載的一段話。
飄著淡淡檸檬香的香蜂草,總是帶給人們快樂和鼓勵,讓人青春活躍。
「希望它也能帶給原先生愉快的心情。」
懷抱著滿滿的祝福心意,她小心翼翼地將開著白色小花的香蜂草搗碎,一點點、一點點地加入準備好的麵糊中細心調勻,再放入烤箱。
隨著溫度緩緩上升,蛋糕慢慢的膨脹,淡淡香氣自烤箱溢出、從小小的廚房飄出,迴繞在蕪茗旅舍的每一個角落。
一種奇特的心情,也隨著這令人放鬆的恬淡氣息,開始在杜蘅心底悄悄發酵,溫柔香甜得連她自己也未曾發覺……
☆ ☆ ☆
窸窸窣窣的聲響,小小聲、小小聲地自身後傳來,逐漸侵擾了原紹夫原本專注於畫作上的心情。
「是誰?」
猛然回過身來,他有些意外地見著了一張不該出現在此的清秀佳顏。
「呃,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嗎?」
穿著一身碎花洋裝,杜蘅一手提著裙擺、一手拿著竹籃。緩緩跨過生長茂盛的雜草,來到原紹夫身旁。
她來幹什麼?
寬大帽簷下,一雙黝黑的眸微微瞇起,原紹夫不語地看著她的接近。
「我、我今天,是想來和你道歉的!」
鼓起勇氣說出心底的話,杜蘅在心底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退縮、不可以垂下頭不看人,但,佈滿了紅雲的嬌俏臉蛋,卻不爭氣地洩露出她心底的不安與困窘。
「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這、這是我做的蛋糕,希望……希望你能收下!」
微微輕顫地,將精心烘焙的香蜂草蛋糕連同竹籃,一起遞至他面前,杜蘅水汪汪的秋瞳央求似的直望向原紹夫,教人難以狠下心拒絕。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蛋糕……就不必了。」
原紹夫打從心底排斥,不想和眼前的女人有任何糾葛。
應該說,全天下的女性都一樣!
他厭惡女人,因為她們虛假、矯情、善變!
「可是……」
這是她特地為他做的啊!
加了香蜂草調味的蛋糕,讓人心神愉悅的清甜滋味。她期待這分心意能夠借由蛋糕傳達給他,無言地為他加油!
「你不用這麼麻煩特地做這種東西,我不需要。」
冷冷地拋下話,也不管這樣犀利無情的言辭會不會傷到人,原紹夫此刻只想盡可能地與眼前的女人保持距離。
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投注太多關心在杜蘅的身上,而這不自覺、讓他無法掌控的情況,絕不是原紹夫所樂見。
「這、這不是特地做的!」
想也未想地,無心的謊話就這麼脫口而出,連杜蘅自己都顯得有些訝異。
不過,她很快就接續了前面的話。
「這個、我是說……這是老闆要我做的甜點。因為多做了幾個吃不完,所以希望你也能嘗嘗,不然就可惜了……」
有些不自在地說著生平首次的謊言。杜蘅結結巴巴的模樣卻沒能引起原紹夫的懷疑。
只因他的心情在聽見這蛋糕並非如自己所想,是特地做給他的時,竟隱隱感到不快。
尤其是當他知道,這蛋糕是做給阿海時,他的心情更是悶悶不樂了。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手中緊握著畫筆,原紹夫蹙著眉頭,目光難解地直直望向身前的小女人。
「嗯?」
見對方遲遲不肯接下她的求和禮物,杜蘅心底如小鹿亂撞,開始緊張不安了起來。
他……還是不願接受嗎?
她緊緊咬著粉唇,強迫自己要堅定的眼神,也逐漸失去了光彩信心。
而杜蘅這些略顯惶亂的小動作,全都教觀察敏銳的原紹夫看人眼底。
沉默的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就在杜蘅舉得快要僵掉的雙手,開始退縮地想雙收回時,他伸出手,牢牢握住竹籃的另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