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期間在這兩老一少之間權充潤滑劑的依舊是裴煙如。縱然;心中最苦最痛的人是她,可是她在面對每個人時,仍是不忘掛著處處周到且教人放心的甜美笑容。
那笑容,猶如一個面具,摘下來她就不知道該用什麼來掩飾苦楚與哀愁了!
面具是戴著,可是明眼人還是能輕易察覺出她的逐日瘦弱、蒼白。像裴懷石,他自認最體會女兒的心情,但卻對揚之的絕情束手無策,莫可奈何。而倪秀庸,更是早已用九年多來和煙如培養出來的感情,真心在疼她、愛她了,那感情比起女兒、媳婦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可惜揚之不打算接納煙如這個妻子,她也只能眼睜睜的乾著急。孩子大了,膀子硬了,想振翅高飛時,她是連抓也抓不住了。
反觀夏揚之在面對裴煙如時,她對他的心無芥蒂、和顏悅色及無微不至,反而令他凝聚了更多的愧疚與罪惡感在心中,而這也讓他徹底的覺悟,今後,他大概得一直背負著對裴煙如不仁不義的罪疚過一生了!
於是,近一個月的時光,在煙如的緩衝下,揚之沒有再和兩老碰撞出不愉快的火花,大家相安無事的度過了!
然而就在揚之和秀庸母子倆開始整理行囊準備離開裴家的前幾天,一件突發的狀況卻意外的扭轉了揚之的決定,也改寫了煙如的命運。
這晚,是向晚約六點時分,和平常沒有兩樣,裴家偌大的客廳裡,裴懷石、倪秀庸、夏揚之三個人分別佔據客廳的三個點,彷彿各不相干般,裴懷石邊沉思邊抽著煙斗,倪秀庸瞪大眼睛神遊,夏揚之則假裝專心的盯著報紙不放。當然,他們不是特地抽空在這裡大眼瞪小眼,他們正在等待一頓豐盛的晚餐。
沒有例外,在廚房裡忙著張羅晚餐的人正是煙如。很奇怪,平常讓她做一頓飯菜,她的感覺是相當簡單愉快的,可是最近連著幾天,她老覺得不舒服,除了提不起精神,偶爾還有反胃的感覺。像此刻正在鍋裡煎著的魚,若平時,它會是那種令人垂涎欲滴的魚香味,可是今晚味道彷彿全變了,那陣油煙令她產生昏眩、嘔心、想吐的感覺,被煎的似乎不再是那條魚,而是她自己。
數秒後,她終於無法忍受那股直往心口上冒的翻騰,她捂著嘴,飛快衝向客廳斜對面的盟洗室內,大吐特吐了一番,之後,她渾身虛軟的倚著盟洗室的門,心想,我大概是吃壞肚子了。她頭暈腦脹、步履蹣跚的走回廚房,正想步入,那陣撲鼻的煙味再次奇怪的刺激著她的感官,她的胸口又是一陣滾動,胃中又是一陣翻攪,她再度衝回浴室,繼續沒命的吐著。
客廳裡的三個人都發現了煙如的異樣,她此刻正在乾嘔的聲音,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秀庸是第一個有反應的人,她迅速的起身走向盟洗室,正碰上吐得臉色青白,扶著門框的煙如。
「你怎麼了?病了嗎?」秀庸焦灼的用熟練的手語問著,邊細心的把她扶回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我不知道,我大概是吃壞肚子了。」煙如虛弱的靠向椅背,動作遲緩的舉手比著。
「吃壞肚子?那麼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檢查檢查。」裴懷石對煙如的事一向慎重,他站起身準備說走就走。
一直沉默不語的揚之,端坐在煙如的對面,他臉色有點不對勁的凝視著煙如那白中帶青的臉龐及毫無血色的唇,他心中已約略有個譜了。
揚之制止裴懷石送煙如去醫院的行動,說:「我是婦科醫生,我幫她檢查就可以了。」
說完,他逕自轉身回房拿診療用具。
裴懷石看著臉色敗壞的女兒,對秀庸說:「你兒子發什麼瘋?煙如該看的是腸胃科,不是婦產科!」
秀庸若有所思,稍後她朝他徐徐綻縮露出一個奇特的笑容說道:「稍安勿躁!」
揚之很快的由房裡出來,他用紙筆簡短的間了煙如幾個問題後,開始幫她做診斷,診斷完後,臉色開始灰敗的人變成揚之了。
來回盯著兩人看的裴懷石也察覺了揚之臉上的變化,他焦急的問:「煙如是怎麼回事?嚴不嚴重?」
由沙發旁站起,揚之感覺乏力的沉入另一邊沙發,在兩個老人家的眼光圍攻下,他聲音沙啞的宣佈:「煙如她……懷孕了!」
這可真是驚天動地的一項消息了,裴懷石懷疑揚之大概是醫術不精,不然就是想利用污蔑煙如而理所當然的離開裴家,他表情陰沉的說:「小子,做人要厚道一點,這種玩笑不是可以隨便開的!」
「她真的懷孕了!」揚之揉著太陽穴,沒什麼力氣的強調。
「狗屁不通!」裴懷石急得跳腳,「前不久你說你和煙如有什麼只做掛名夫妻的鬼約定,我倒要問問你,她怎麼懷孕?如果你膽敢暗示她在外面和別人胡攪瞎攪,小心我會打爛你的嘴。」
「我不至於那麼卑鄙!」揚之微瞥了裴煙如一眼,她正瞪大無神的眼睛,很努力的想由他們的唇讀出他們在爭執什麼?可能他們話說得太快,她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揚之收回眼光沉默了半晌,才沉重的對正緊盯著他看的岳父和母親承認:「我和煙如已經不是掛名夫妻了,她懷的是我的孩子。」
又是另一個石破天驚的訊息,秀庸雖然早已看出一點眉目,也忍不住要責備:「你做事是愈來愈顛三倒四了。是多久以前發生的事?」
「一個多月前,那晚,我喝了很多酒。」揚之悶悶的答。
「好啊!一個多月前你們就有了夫妻之實,可是如今你還執意要離開裴家回日本,你究竟是什麼居心?」裴懷石像座一觸即發的火山,暴跳如雷的直逼問到揚之臉上。
「那時我真的喝醉了,完全不知道事情的經過。」揚之搖頭苦著臉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