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在他懷裡睡著!而且,還將他的一隻手臂抱得牢牢的。
他就用這麼奇怪的姿勢坐在床邊看她睡覺嗎?
「呃……我睡了多久?」起身梳梳一頭亂髮,拉拉撩到肚子上的衣服下擺,臉頰像蘋果般愈來愈紅。
沈博文不發一語,直直地看著她,眼底儘是愛憐。
他愛看她—覺初醒,毫無防備的純真模樣,所有的心煩瑣事連著夢一併丟入無盡的黑夜,張開眼又是全新的一天。
夏明眸被他瞧得心慌。「你幹麼都不說話。」轉頭看看天色,已經全暗了。
「糟糕,還沒幫孩子們準備晚飯。」急忙要下床,又被按回床墊。
「他們已經吃過了。你呢?肚子餓嗎?想吃什麼?」他溫柔地問,引得夏明眸皺眉。
不要對我這麼好,不要對我這麼溫柔,那會讓我離開的路走得更辛苦。
「你該回去了,以後……以後,別……再來找我。」斂下眼:心頭的重石壓得她舒不開那一口氣,覺得整個人幾乎要昏厥。
「看著我。」沈博文抬起她的下巴。「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這麼輕易地放棄我?」
她攏起眉,將臉撇開,心虛地不敢正視他。「你不是都知道了,又何必來問我?」不知道是痛苦還是難堪,她語氣微微地加了重量。
「我不知道,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覆上她細小卻佈滿了小繭的手掌,柔聲地,沒有責怪,只有心疼。
這麼瘦弱的肩膀卻想要扛起—片天,這麼小的拳頭卻想提起所有的重擔。
夏明眸將手抽離,猛地站起來,走到背向他的窗邊。
「我們的世界原本就不應該有交集,我討厭那種複雜的環境,那種高高在上、用錢衡量一切的嘴臉,你早就知道的,我不屑與你們這種『有錢人』攀上關係。」她刻意加重「有錢人」三個字,將彼此眼前的分界線劃得更清楚。
「然後呢?」他平靜地接受她的指控。
「然後?」她回頭瞪他。「然後,你該回到你父親身邊,做個聽話的孩子,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結婚,別再來戲弄我這種低賤的孤女。」
「你認為我對你的感情是『戲弄』?」他仍坐在床沿,淡淡地問,絲毫未被她激動的言語挑動。
不是的,她知道他不是的,但是,她要怎麼做才能將他推開?失去父母的她,不願他為了她而與家裡鬧翻,重要的是,她收了他父親的支票,她不能言而無信。
「錯了,不是你戲弄我,而是我玩弄你。」她輕哼一聲,「其實,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等著從你身上撈些好處。誰知道你那麼小氣,帶我吃什麼路邊攤、逛夜市,那種生活我都過了二十幾年了,你以為我會覺得開心嗎?反而張皓還比較合我胃口。」
「夠了,你不是這樣的人,而且,你戲演得很爛。」他阻止她繼續詆毀自己。
「別自以為是,你認識我多久?你真的瞭解我嗎?」他的話撫慰了她的心,抗拒著投入他懷抱的引力,現在需要花更大的力道說服他。
「或許我現在不夠瞭解你,但我準備了一輩子的時間,正打算用在這上面。」
「你……」她語塞,氣恨地往牆壁用力一槌。心想——你這個花言巧語、擾亂人心的傢伙!
「難道你父親沒告訴你,我向他要了一百五十萬?這一面是你瞭解的嗎?你還能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是那樣的女人嗎?」
沈博文愣了愣。他父親的確沒告訴他,只是要求他和她分手,卻始終不肯告訴他真正的理由。
夏明眸的心刺了一下。在看見他眼裡的震驚,知道自己終於成功了。只是,這成功的滋味,竟是如此的苦澀……
他緩緩地點點頭,終於將一切弄清楚了。
「那你就快定吧!雖然我愛慕虛榮,不過,拿了人家的錢,這點信用我還有。」她背過身去,倔強地仰起頭,窗外黑幕裡的一輪明月高高掛起。
那皎潔無瑕的月,溫潤地散發光華,無論貧窮貴賤,每個人都能公平地享有她給予的溫柔。
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頰的彎度滑下。
聽見移動的聲響,不久,大地歸於平靜。
梗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得到宣洩,她開始低聲的嗚咽,一下一下地抽泣,然後開始放聲大哭。
從懂事以來,她從未聽見自己的哭聲,那麼聲嘶力竭,像想把這些年的委屈與無助藉由淚水一股腦兒傾倒出來。
用盡全身的力氣,努力地從喉嚨發出聲音,順著嘴角吐出鹹鹹的淚水,她怕,再吞進肚子裡,她將因此抑鬱而終。
一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讓她硬生生梗住了聲音。
「傻瓜……」沈博文扳過她的身體,為她拭去滿臉的淚痕和鼻涕。
「傻瓜!」嘴唇落在她紅腫的眼眸。
「傻瓜!」親吻她小巧的鼻頭。
「傻瓜!」最後封住因被嚇呆而微張的小口。
他的吻深情而纏綿,貪婪地汲取屬於她的香氣,追逐著她怯生生的丁香,大手順著她的髮絲而下,揉捏著她單薄的背骨,摟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彎下腰將鼻尖埋在她的頸窩中。
「傻瓜,你哭得我肝腸都斷碎了。」
夏明眸還處在茫然中,不可置信地被包覆在原本以為已經離開的男性氣息中。
「你不是走了嗎?」她眨眨沾滿淚珠的細長睫毛,假裝鎮定,心裡真想為自己剛才天崩地裂的哭聲而挖個洞鑽進去。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信了?」他忍著笑,瞧她那副欲蓋彌彰的可愛模樣。
「可是……我真的拿了錢。」
「沒關係,反正我老爸他錢多。」他不以為意地笑笑。
「他可是你父親耶!」夏明眸開始懷疑沈博文才是假扮小紅帽外婆的狼。
「你就當這是他個人捐贈給「溫心基金會」的第一筆款項,頂多以後我們開張收據給他。」
「什麼意思?」
「我這次回英國主要是邀請我母親擔任『溫心基金會』的董事長,捐款來源已經穩定了,除了我父親和大哥的公司外,還有我工作上認識幾個願意將企業盈餘用來回饋社會的大老闆。」他將她帶到床邊,細細告訴她整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