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密愛·2503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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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都怪那個小女生擾亂他的心,都怪那些巧克力、那些鋼琴聲、那害羞的微笑,打亂他步調,坦白說,這樣是解脫。以後不用再一邊高興、一邊惶恐,又不是沒經歷過挫折,這不算什麼。

  不知不覺,他騎到父親開的餐飲店,停車,走進日本料理店。推開玻璃門,員工們刷洗地板,搬弄桌椅,正準備要打烊。

  將安全帽往櫃檯一撇,黎祖馴脫下夾克,朝裡邊嚷:「爸、爸!」

  黎志洪從廚房奔出來,看見兒子,又驚又喜。「怎麼突然來了?想吃什麼?我馬上弄。」

  「蝦手卷,生魚片,綜合壽司,烏龍面。」

  難得看到兒子,黎志洪拉他去坐。「馬上好,等我一下啊!」

  員工們收拾完,打卡下班。

  餐廳空蕩蕩,黎祖馴跟父親對坐著吃飯飲酒。老爸囉囉嗦嗦的問些無關緊要的事,不外乎是最近過得怎樣啊,工作順不順利啊,在外面住得習慣嗎,需不需要錢啦……

  黎祖馴好餓,狼吞虎嚥,大口大口地將食物往肚裡塞,越吃越餓,熱騰騰的烏龍面下肚,身體卻涼颼颼地。他跟老爸說最近過得很好,工作很順利,他不缺錢,他跟老爸說在外面住得很好,千遍一律,都是好極了。

  他問老爸:「有沒有酒?」

  「有啊,我們來乾杯。」

  開一瓶清酒,父子暢飲。酒過三巡,黎祖馴飯也吃了,酒也喝光了,還沒要走的意思。

  黎志洪面紅紅,搔搔頭,又摸摸鬍子,坐立難安,面露尷尬,坐到兒子身邊位置,吞吞吐吐地試探:「有什麼……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沒有。」

  「是不是有事要我幫忙?」他小心翼翼地揣摩。

  「沒事。」

  沒事才怪,黎志洪感覺得出兒子有心事。但兒子不說,他也不敢追根究柢,怕惹兒子不高興。

  喝到凌晨十二點多,黎祖馴問爸爸:「要不要去打保齡球?」

  「啊?」

  「要不要?」

  「現在?」

  「要不要?」

  「好……」事情大條了,黎志洪心神不寧,頭一回這從不教他擔心的兒子竟巴著他不走,肯定是發生很嚴重的事。他搭上兒子的肩膀。「沒問題,打保齡球,走!」

  打完保齡球,黎祖馴說要唱歌,走!

  唱完歌,黎祖馴說要打撞球,走!

  黎祖馴拖著父親做很多事,想壓下內心不斷擴張的空虛。他筋疲力竭,×!腦袋更清醒。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不管做什麼、走到哪、吃多少東西,還是很餓、很慌、很焦慮、很混亂。終於老父不堪他的摧殘,在撞球間座位上睡著了。

  黎祖馴叼著煙,杵著撞球桿,蹲在座位前,打量父親的睡容。父親的臉佈滿皺紋,歪著上身,呼呼打鼾。

  「爸,是這樣的,我有女朋友了,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黎志洪呼呼大睡,聽不見。

  撞球間客人走光光,只剩他們父子倆。冷氣變很強,黎祖馴覺得很冷。

  他又對著老父的睡容,說:「我開玩笑的,我才不要女朋友。女人有什麼好,女人最麻煩了,看看你就知道了……」

  黎祖馴垂頭,右手掌蒙住臉,身體緊縮,再緊縮,內心的空虛膨脹再膨脹……終於捱不住,無聲地偷哭。

  「我失戀了,老爸。」

  到沒人聽見的時候,才吐露真話,而回應他的,只有老爸的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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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偌大的房間裡,四面牆,不斷逼近。

  房間漆黑,小君坐在床上,就這樣呆坐了三小時。她動也不動,沒哭,也沒睡。房間無聲,但有Sex Pistols在心中吶喊。

  她下床,打開衣櫃,摸黑搜出為了方便跟黎祖馴出遊才買的牛仔褲,套上,拉上拉鏈,扣上鈕扣。再搜出襯衫,穿上。

  她帶走桌上那一隻從小到大最心愛的貓杯,隨便收拾簡單衣物,留下家裡鑰匙,留下母親辦給她的金融卡,她想過自己的生活,渴望獨立,留下字條,懇求母親諒解。

  拎起背包,她悄悄離開。

  外邊街上,流浪狗在咆哮。她心中,那天生對愛的渴望,在沸騰。

  她不害怕,她不要重複經歷沒隱私,傀儡似的生活。自由也許要付出代價,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走出這華美、空有表相的地方。

  母親扔掉Sex Pistols,但旋律已記住。母親沒收手機,但沒辦法沒收她的心。母親強要黎祖馴不准找她,但腳長在她身上。母親想關住她,但愛情早一步綁架走她。

  小君開門,走出去,頭也不回。

  想被尊重,想自己作主,也許對母親來說是背叛,是很大打擊,但長久以來默默忍受母親給她的打擊,她心力交瘁,花樣年華,卻覺得已經枯萎了。她本來也為了讓母親高興,伯母親生氣,所以想轟轟烈烈跟黎祖馴談一陣子戀愛,之後乖乖出國留學。

  可愛不受控制,愛一陣是多久?十天?半個月?一個月?彷彿都不夠,只能越陷越深,無法自拔,整個身心都撲向他的方向。

  當然她本來也真的願意忍痛割捨,也真以為自己可以辦到,並認為自己絕不可能膽敢挑戰母親的意見。直至今晚,母親蠻橫專制的態度,徹底讓她覺醒,再這麼過下去,她不如死了。當時她追出陽台,看見母親扔掉祖馴送的CD,有一剎心灰意冷,差點就衝動地爬上花台縱身一躍,一了百了,教母親悔恨,悔恨讓她痛苦傷心。報復母親,報復她強奪走她的快樂,強窺看她的隱私。

  當時確實是這麼想著的,但她忍住了,死很容易,痛一下就什麼都沒了,但憤怒當頭她沒忘記良知,當下雖恨著母親,但不至於要藉死讓母親一輩子內疚。

  既然不死了,既然都動過死的念頭了,那麼不死以後還有什麼難得倒她?

  這一想就產生勇氣,產生力量,產生鬥志。在劇烈的爭執過、哭泣過、痛苦過、憤怒過後,這種種劇烈的情緒拉扯過後,心卻異常清明,思緒非常清楚,她有種脫胎換骨的感動,什麼都豁出去,再沒有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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