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娣,那些是什麼人,你看得清楚嗎?」柳夫人吃驚得一時沒了主意。
「嗯。」小觀娣的眼神恍如賞著花燈般新奇有趣。「他們長得好奇怪,頭上有長角喔!那個有三隻眼睛,還有那個,全身都是白色的毛耶!」
柳夫人一聽,頓時寒毛直豎。
「娘看,那個人只有一隻手跟一隻腳,跳得好快喔,好像快要跌倒一樣!」觀娣噗哧一聲笑著大喊。
「噓!噤聲!」柳夫人放下車簾,驚恐地將觀娣緊緊摟在懷中。雖然她什麼都看不到,但也明白今夜遇上精怪妖物了。
順著觀娣所形容的去想像,一幅百鬼夜奔的可怕景象便在腦中慢慢浮現,冷汗瞬間布上了她的背脊,浸透了每一寸肌膚。
百鬼夜奔,究竟是為了什麼?
一個不祥的念頭忽地在她心中掠過,莫非有什麼禍事要發生了?
柳夫人害怕得渾身哆嗦顫慄,此時此刻,她只想盡快帶著觀娣返身回家,不再想前往武肅親王府為福晉接生了。她不想和觀娣兩人遇上什麼可怕的禍事,她還沒等到丈夫回家呢!
感覺到母親微微顫抖著,觀娣的一雙小手便緊緊摟住母親的頸子。
「娘很怕嗎?」小手輕輕拍撫著柳夫人驚恐的面龐。「娘,別怕喔,有人在抓他們呢,他們好害怕好害怕,都快跑光了。娘別怕喔,觀娣會保護你。」
柳夫人雖然驚懼不已,但是觀娣怪異的言語更令她大感驚奇,她不解地思忖著,心中的恐懼漸漸消去了大半。
「你怎麼知道有人要抓他們?」她壓低了聲音問觀娣。
「因為他們一直說『快走、快走,毗沙門要降世了!』一直說一直說喔,好像很怕的樣子,他們已經跑得愈來愈遠了,娘不用害怕喔!」小觀娣用稚嫩天真的嗓音安撫著母親。
柳夫人驚詫地怔住。觀娣的語言模仿力一向極強,自她開始會說話起,不管教她念些什麼詞句,儘管她不明白涵義,發音咬字卻可以模仿得非常清楚,因此,這會兒她模仿出來的字句也極容易就能聽辨出來。
毗沙門要降世了!
柳夫人知道觀娣根本還不明白「降世」兩個字的意思,因此肯定絕不是觀娣自己有能力編扯出來的,也就是說,觀娣口中的「毗沙門」此刻其實尚未出世,然而卻已經嚇得百鬼亂竄了。
毗沙門是誰?這名字似曾聽過……在哪處聽過呢?柳夫人狐疑地深思著。
「柳夫人,前面就是武肅親王府了!」
柳夫人聽見轎外傳來劉總管慌急的喊聲,連忙掀開轎簾往外一看,外頭的狂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雪花無聲無息地飄落,平靜得好像方纔那一陣強烈的狂風不曾發生過似的。
「娘,我們要去那兒嗎?」觀娣的小腦袋擠到了窗口來。
「是啊。」望著矗立在濃墨夜色中的巍峨府第,柳夫人的心被一大籮筐的疑問填滿著,充滿了陣陣不安。
「那屋子的顏色真漂亮,紅紅亮亮的,屋頂好像灑了好多金粉喔!」觀娣驚喜地嚷嚷。
聞言,柳夫人的不安感更加深了,因為她看不到觀娣所說的景象,只看見王府被濃得化不開的黑給重重籠罩住。
她隱約感覺得到,觀娣所見到的異象,很可能與即將出生的王府小阿哥有關。
轎子飛快地抬進王府,大門重重合上。
柳夫人不知道此行是福?是禍?
可一旦踏進來了,是福,是禍,她和觀娣恐怕都避不掉了。
第一章
嘉慶二年冬,大雪紛飛旋落,鋪天蓋地下了幾晝夜,京城大街小巷全積滿了厚厚的冰雪。
這日,城裡城外的古寺響起遠遠近近的鐘聲,那晚禱的鐘聲響成一片,清越、悠遠而又沉渾。
天漸黑,大地被暗夜吞噬。
在看不見月光的黑夜中,半空倏地掠過一道白影,竄進城郊「正覺寺」,不一會兒,又飛快地往另一座古寺竄去,白影疾速地在百餘座古寺中穿梭,未曾驚動半個人。
次日,城內、外大小古寺的晨鐘悠遠地響起,一聲聲駭異的驚呼伴隨著祥和的鐘聲,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天王手中的護國法器全不見了——」
消息傳遍京城,百姓驚惶不已,不明白為何僅僅一夜間,全城古寺的「天王殿」內數以千計的法器竟全部消失了?
四大天王是在欲界護持佛法的四位天王,分別為東方持國天、西方廣目天、南方增長天、北方多聞天,是為六欲天「四大王眾天」的天主。
四天王寶相手中各持一護世法器,守護三十三天,九山八海,祈求茫茫紅塵,千秋萬世風調雨順。
突然在一夜之間,皇城中所有古寺「天王殿」內由四天王手持象徵「風調雨順」的法器俱都消失了。無人知曉,到底是誰有通天本領能在一夜間盜走了護世天王手中的法器?
異變發生後,京城中開始陸續發生了一些奇怪難解的現象。
不只一人在深夜中看見燦亮的耀目銀光,自城中一座豪門府院中沖天而出。
又有人見過發出七色霞光的一團奇異光影,凌空飄浮著。
偶爾還會有人看見,在那團七色霞光中有個像人一般的形體,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彷彿俯視著大地,又像在搜尋著人間細微的動靜。
接連的異象挑起了滿城百姓恐懼的顫抖,人人議論紛紛,都說這些是不祥的災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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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春末初夏時分,謙郡王府後花園內的薔薇花架下,三個女子面對面地坐著。
「什麼!是真的嗎?沁芳,你沒有聽錯吧?」
一個少女低頭啜泣著,另兩個年長些的女子圍在她身旁詫異地驚問。
「是額娘親口對我說的,不可能會有錯。」低頭啜泣的正是謙郡王府裡的三格格沁芳。「而且因為是武肅親王主動向阿瑪提起這件親事,阿瑪雖然為難卻也不好拒絕,只能答應下了,你們說我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