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進來?」啟之嚇一跳。
「門沒上鎖,一推即入。」
啟之發呆,他已失去日常運作功能。
「啟之,東窗事發。」
啟之坐起來揉臉。
他歎口氣,「為什麼叫東窗,不是西窗或南窗?」
林森說:「你真幽默,王庭芳的新聞組已把領先報列入黑名單,新聞發佈會再也不通知我們。」
啟之發覺自己嘔吐過了,客廳一陣臭酸味。
他打開窗戶通氣,只覺頭痛欲裂,連忙服止痛藥。
找到臭味源頭,原來墊子上有穢物,他連忙把坐墊丟垃圾桶。
一邊林森不住發牢騷:「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周啟之,都是因為你。」
啟之斟杯番茄汁喝。
他問:「誰是蕭何,他做過些什麼好事壞事?」
林森責備他:「你的身份已經敗露,你太不小心了。」
啟之答:「我是間諜,像瑪泰哈利一般,將遭處死。」
「啟之,你宿醉未醒,胡言亂語。」
「是,他們已知道芝子是周啟之。」
「是誰洩露機密?」
「據說是政治部調查所得。」
林森搖頭,「我不相信。」
「政治部確有這點能耐。」
「整件事充滿魚腥氣,我懷疑有人通風報信。」
啟之呆呆坐著。
頭痛漸漸減退,胸上卻似壓著千斤閘,透不過氣。啟之知道這是失戀的苦楚。
他無奈地說:「林森,事情總有拆穿一天。」
「我不甘心。」
嘿,他不甘心,啟之幾乎想笑。
「是否行家妒忌我們,去新聞處打小報告?」
林森說:「他們也用同樣手法,怎敢揭發我們?鳳凰台一號的園丁根本是朝日報社的採訪主任。」
有這種事!
林森問:「會不會是內奸?」
啟之呆呆看著他。
「即是領先報自己人。」
啟之不感興趣。
「周啟之,你要看醫生,你雙眼像死魚。」
啟之已經不介意這個頭號損友說些什麼。
林森探過頭來,「你喜歡王庭芳,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今日,林森丟下許多書包人名及成語故事,令周啟之無法招架,誰又是司馬昭?
「啟之,實際一點,莊子說,盡其本步而游於自得之場,好好找名淑女結婚。」
啟之道謝:「小弟頓首。」
「千萬不要苦雨戀春風。」
這幾個字倒是像游絲般鑽進周啟之耳朵。
苦雨戀春風,形容得多好,簡簡單單五個字,像青橄欖一般,清洌但帶苦澀,回味無窮。
啟之躺在沙發上不動。
林森在他客廳踱步,「我們要另作安排,啟之,你有什麼意見?」
啟之回答,「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這不是說禪的時候,我得回公司開會部署下一步。」
啟之說:「好走不送。」
即使是週末,他也回大學去。
圖書館仍然開放,他取了一疊參考書,挑一個有陽光的座位,打算找些資料。可是一行行的字全在他眼前浮了起來,繼而跳舞,他根本無法專注。
可是他不願回家。他也不敢接近同事同學,怕口氣內尚餘酒精味。
真苦。
中午,他到合作社買午餐。
所有菜式均太過油膩不合口味,他搖搖頭,買了一杯紅茶。獨自坐在一張小桌子上,看著同學嬉笑聊天。
忽然有人站到他身前,擋住他視線。
「周先生?」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年輕男子。
「周先生,請隨我來,王小姐想與你說幾句話。」啟之低下頭。
王庭芳也許不知道她已染上官場習氣:要見一個人,立即命手下隨時隨地傳他候命。
啟之又抬起頭來,「我沒有話說。」
年輕人意外,壓低了聲音,「是特首王小姐。」
「我知道,我沒有空,我有事做。」
「周先生,王小姐有話說。」
啟之微笑,「融島還是自由都會。」
第七章
年輕人未想到周啟之有這樣奇特反應。他的經驗是:一提「王小姐」三字,即使是融島首富,也會如奉綸音,這人是誰,如此大膽?
他尷尬地退出。
周啟之看著他背影喃喃說:「狗腿子。」
不一會,身側卻有人說:「這可是叫做惱羞成怒?」
啟之轉過頭去,「愛司。」
愛司穿著縮水運動衣,梳馬尾巴,不施脂粉,看上去活脫似一般女學生。她輕輕坐下。
啟之鼻酸,「我無面目見你。」
「我又不是王小姐,你太言重了。」
她似有倦意,「請幫我斟杯冰水。」
啟之想一想,幫她倒了溫水,愛司一飲而盡。
「你不舒服?」
「這兩日陪王小姐與醫務人員開會,兩家公立醫院急症室突傳一種急性腦膜炎,一星期內上百一至十歲兒童求診,需設立特別隔離病房,今晨,有消息說青少年亦受感染,現正追查源頭。」
啟之關注,「可以注射疫苗吧。」
愛司點頭,「醫務署正火急籌備。」
啟之看著她,「你打算原諒我?」
愛司沒好氣,「我不是聖人,況且,你出賣的不是我。」
「那麼,聽我解釋。」
「不必了,你一定怪社會怪奸人,千錯萬錯,不是你個人的錯。」
啟之先發制人:「那麼,你找我幹什麼?」
「羞辱你。」
周啟之再也想不到愛司會這樣直爽,啼笑皆非。
「我已無地自容。」
「王小姐要見你,還不動身?」
「我沒有準備好。」
「芝子君,拿點勇氣出來。」
啟之忽然鎮定下來,「你盡情侮辱我吧,我的確該死。」
愛司猙獰地笑,「我還沒開始呢。」她站起來,忽覺頭暈,需用雙手撐住桌子。
啟之吃一驚,愛司身體一向良好扎壯,今日是怎麼一回事?他去扶她,觸到她雙手。
「愛司,你發高燒。」
愛司坐下來,啟之老實不客氣把手放在她額上,「愛司,我立刻送你去醫院。」
「我自己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