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司,你觀察入微。」
愛司牽牽嘴角。
「這麼看來,庭芳是想事業與家庭並重啊。」
關明媚換了便服出來,見他們還在聊天,十分詫異。
她說:「愛司,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王老頭你纏住愛司說些什麼?」愛司笑著退下。
「老頭?」
關小姐靠在男友身邊,「是呀,他不願同我結婚,我便侮辱他,叫他老頭。」鄧伯誠駭笑。
關明媚說:「不過,他也虐待我,他也有不好聽的名字叫我呢。」
鄧伯誠忍不住問:「叫你什麼?」
關明媚的俏臉亮了起來,「他叫我妖女,哈哈哈哈。」鄧伯誠不出聲。
老王真會享受,他樂極人寰,與女友環遊全世界耍花槍。這間原木大屋裡容不下客人。他識趣地說:「老王,我告辭了。」
關明媚好不失望,「鄧先生,你為什麼不多住幾天,你若嫌悶,我替你介紹朋友。」
「不,我很好,我約了家人到歐洲度假。」
王灼榮苦苦挽留,「無論如何吃了飯才走。」
關明媚忽然說:「咦,遠處雪崩。」
她立刻取來望遠鏡,交給客人。
鄧伯誠走到露台,用望遠鏡看到山顛去。只見山頂鬆散積雪像雪浪似往山下滾。
「滑坡了。」
遠遠傳來悶雷般聲響,一大幅塌下,接著又是一幅,如萬馬奔騰,煞是奇景,鄧伯誠看得呆了,片刻,雪山又轉為平靜。
王灼榮輕輕說:「人類多麼渺小,」他忽然吟道:「是非成敗轉頭空,幾度夕陽紅。」
關明媚鶯聲嚦嚦問:「在說什麼啊。」冰雪聰明的她當然不是不懂,只是不想男伴頹氣,故佯裝不明。
那晚,一頓飯吃到深夜。話題仍然圍繞王庭芳。
關明媚問:「一個女子,事業與家庭並重,可以嗎?」
她男伴回答:「那會像玩雜技走鋼絲般困難。」
「庭芳做得到嗎?」
「我不知道,也許可以,也許不。」
關明媚幽幽說:「我既無事業,又無家庭。」
王灼榮笑了。
他這樣說:「明媚,我們在一起也有多年,彼此有相當瞭解,又互相愛護關懷----」
關明媚看著男伴,輕輕歎氣,以為接著又是「何必一定要註冊簽字」之類推搪之詞,深覺無趣,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王灼榮竟這樣說:「----明媚,如果你不嫌棄我,我們正式結婚吧。」
他取過一隻錦盒,打開,裡邊是一套閃爍的藍寶石首飾,他取出指環替女友戴上。
關明媚掩著臉喜極而泣。藍寶石配著她的雪白玉手,煞是好看。
這時,僕人進來說:「王先生,牧師來了。」
關明媚一怔。
王灼榮站起來,「鄧兄,勞駕你做一次證婚人。」
關明媚歡呼一聲,整個人跳到王灼榮背上,像只小動物般伏在那裡不肯下來。
王灼榮哈哈大笑,「明媚,讓我告訴你,這套香奈兒首飾,有個名堂,叫做『說故事的人』。我就是喜歡這個名字,才選了它。」
牧師滿面笑容進來。
「鄧兄請你做見證人。」
鄧伯誠說:「是在下的榮幸。」他大筆一揮。
短短十五分鐘,關明媚小姐正式簽名成為王灼榮夫人。
鄧伯誠第二天上午才離開雪山。新婚夫婦送他上車。三個人都吁著白霧,叮囑對方珍重。
車子載著人客愈駛愈遠,終於轉上公路。
半年後。
融島。
領先報陋習不改,大清早,報攤上出現的頭條是:「夫復何求:打得,睇得」,讀書人很難想像如此俚俗字眼可以用來形容融島的領導人既會辦事,又長得漂亮。可是,愈是市井愈夠傳神,這也正是心花怒放的市民心聲。
周小寶如常做他的小學生,這半年來他的書包輕鬆得多:用電腦作功課,省下書紙筆,規定每天功課時間不得超過六十分鐘,大量增加課外活動時間,小寶只覺得他愈來愈喜歡上學。
他父母心情也好得多,最近兩人都獲得加薪,雖然只得百分之五,可是無論如何是一種鼓勵,肯定了經濟向上,政府一連串新措施顯著見效。
今日,周小寶要向同學講解show and tell:每人在家帶一件獨一無二的物件,到班上演說它的歷史,內容,用途——
周小寶帶了幾張照片及一件紀念品。
「這是融島特首王庭芳,亦即是我二叔周啟之的女朋友,這張照片中,她正在幫我媽媽洗碗,芳姨對我很好,她會講希臘神話給我聽,又送我這件禮物。」
他又把小小紀念品取出來,原來是一架小小馴鹿車。
「芳姨到芬蘭赫爾辛基開會時順道帶給我。」
大家都趨近欣賞。
小同學都艷羨,「王庭芳不兇惡?」
「不,她和藹極了。」
「她會與你二叔結婚嗎?」
「暫時還不知道。」
「她那麼忙,時時上你家?」
「不時時,但請她一定來,爸爸說需預約。」
「她真會洗碗?」
「洗得很乾淨。」
「這些照片,不是電腦特技吧?」
「嘿,不睬你。」
年輕的女老師凝視照片良久,嘖嘖稱奇。
洗碗,不可思議。
她有點羞愧,也許,下次到男友家吃飯,也該學著幫伯母洗碗。
小息時她也忍不住問周小寶:「請問你二叔做什麼職業?」
小寶很神氣:「他在大學做講師,最近才升職。」
老師心裡啊一聲,這不算是高職。也並非院長,或是得過諾貝爾獎。
她微微低頭,她男友追求她已三年,她一直嫌他在家庭小生意幫忙,不像是有出息的樣子,這時,好像覺得過分勢力,也許亦是改變態度的時候了。
老師又問小寶:「他們在一起,你有沒有看見是誰將就誰多一點?」
小寶老氣橫秋地答:「他們是好朋友,他們天天歡歡喜喜,他們互相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