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在桌子上的是筆狀攝錄影器,打火機錄音機,針尖麥克風……
周啟之笑了,「你們忘記一件事。」
同事一絲笑容也無,「什麼事?」
「我如何接近王庭芳?」
同事不慌不忙答:「我們已經買通了她家三十年老司機,他將退休,推薦你去繼任,你是他外甥。」
啊。每個人都有一個價錢。
「當然,王小姐白天自有官方司機接送,可是夜生活更令我們感興趣。」
「也許她夜間也用官方司機。」
「不,王庭芳是知識分子,她懂得規矩,下了班,她決不會貪納稅人便宜。」
「呵,市民有福了。」同事語氣有點諷刺。
「誰說不是呢,她工作能力、人格品德,都比官場老油條勝十倍以上,誰知道,誤打誤撞,也許真能做些什麼出來,又或許什麼都不做,也造福人群。」
這時另外一位同事取出一軸圖則,在大桌子上攤開,只見是一張詳細的街道圖。
「這裡是鳳凰台,王庭芳會住進一號,附近,這幾條街道完全不准停車等候,拍攝實在不易,只有在牡丹格才能有機會用遠鏡頭拍攝。我們已在該處租下一個單位,」他取出大廈照片,「自這個窗口看出去,可以清晰見到鳳凰台一號大門。「
周啟之發現,如此部署,不惜工本,幾乎同打仗一樣,為的是揭密,值得嗎?
「我們為讀者服務。「
「可是,王庭芳還沒有上任。」
「請讀明日新聞。」
「主要工作還是得由啟之進行。」
「啟之,加油。」
周啟之見他們一本正經,不禁啼笑皆非。
這時,組長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啟之,無論做什麼工作,一定要認真做好它。」
啟之汗顏,「是,是。」
一天到晚自覺大材小用,懷才不遇,又有什麼用,更賤多七成。
手頭上無論擁有什麼都是最好的,必須盡忠職守。
「啟之,明日起你將學習駕駛大型房車,公司派了師傅給你。」
「明白。」
「別忘記我們有大量競爭對手,用同樣或更勁辣的手段爭取新聞。」
接著下來,組長分配各人工作。
輪到啟之,他說:「啟之,你負責每日提供500字,配圖,你的欄名叫《特首小姐你早》。」
「你自新聞系畢業,此事難不倒你。」
「可是,每日500字,何以為繼?」
「那就看你的了。」
啟之叫苦:「她遲早發覺身邊有奸細。」
「那也同樣看你本事,你得巧妙隱瞞身份。」
「嘩,我好慘。」
同事們都笑起來。
「啟之,我看好你,沒問題。我們回報館向林森匯報。」
也許公務員工作態度如果像他們這般起勁努力認真,可能環境會完全不同。
周啟之覺得他像已加入一個秘密組織,宣誓入會,歃血為盟,以後要離開,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晚上,他躺在舒適的床上,對是非黑白似乎失去辨認能力。
第二天一早他醒來,打開電視,被爆炸震撼性新聞吸引。
王庭芳在十多位政治元老推舉下繼任。
那樣年青,那樣秀美,怎樣擔當重任?
一看她身邊十多名穿黑西裝的中年男子,周啟之想到小學時做過的一個科學試驗:老師坐桌子上,廿多名同學每人只用兩隻手指,一起運力,便可把桌子連老師一起抬離地面,他們想必用同一方式。
王庭芳穿著一套天藍色西服宣誓為融島忠誠服務,那素淨明亮的顏色,使她看上去高潔無匹,真是最佳選擇,衣服髮式,想必由專人策劃。
她短髮撥往耳後,更覺英姿颯爽,全身並無任何首飾,表示實事求是。
儀式一貫亢長沉悶。
啟之本來想看到完場,但是教車師傅已來找他。
一小時下來,啟之的駕駛技術被師傅批評得流血。
「去非法斗車的話你不做大哥也做得了阿二,載客呢,即日掃地出門。」
「我願意學習。」
「這還差不多,孫子兵法說:欲速則不達。」
是嗎?孫子說過那樣的話嗎?
不管它了,周啟之從頭用心學習駕車。
穩、順、捷是三字秘訣。
三天之後,啟之已大有進步。
深夜,電話鈴響:「啟之,明早七時你到鳳凰台去面試。「
啊,大日子來臨。
師傅天未亮就來找他。
「看到東家,恭敬、含蓄,眼神不可正面接觸,低聲肯定地稱呼王先生、王太太,或是王小姐已經足夠,明白嗎?「
啟之自覺象上陣打仗,「知道。」
「祝你好運。」
第二天一早,他準時到一號按鈴。
女管家出來應門,「你是宋伯的外甥小周?這邊來。」
鳳凰台一號佈置異常樸素,白牆、木板地,一塵不染,燈飾、傢俱,比一般民居還普通。
但是簡約中有一股莊重氣勢。
啟之被帶到偏廳,一早有人等他。
那是一個濃眉大眼的年青女子,神氣活現,穿著便服長褲,她伸伸手,「請坐,我叫愛司,負責保安。」
只見她指節起繭,一看就知是空手道好手。
愛司上下打量新來司機,又查閱他履歷。
只見小周面貌端正憨厚,又不多話,已覺及格。
她把他姓名地址拿去警署覆核,證實是一級良民。
「你幾時可以上班?」
「今日。」
「管家會給你制服。」
「知道。」
「記住,外人無論問起什麼,你一概搖頭不知,明白嗎?」
「知道。」
愛司轉頭問管家:「王小姐準備上班沒有?」
「她十分鐘下樓。」
愛司對小周說:「日更司機獐頭鼠目,我不喜歡他,已要求換人,你今早負責送王小姐上班,快去換制服。「
管家十分和藹,對啟之解釋,「陳愛司警隊出身,語氣是硬一點,你別介意。」
制服並不合身,啟之只用領帶及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