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瑪婆婆歎氣,「這麼多親友關懷我們,真叫我安慰。」
沉宏子說:「思麗,小山,我們走吧,不打擾了。」
余先生抬起頭,「我想與孩子們一聚,允珊,你也回去吧。」
常允珊想一想,「我嫁雞隨雞。」
小山苦笑,母親彷彿比早一次婚姻更加辛苦。她輕輕在母親耳畔說:「沒有熱水洗澡。」
常允珊卻說:「你跟你爸回去。」
老三走近說:「暑假過去了。」
「是,我已經取到書單。」
他倆走到門外小山崗上。
老三握著小山的手,「這幾天,我們與母親談了很久,把過去十多年所欠的對話全拾回來。」
「一切,誤會都冰釋了嗎?」
「沒有,可是,已經心滿意足。」
「她會不會留下來?」
「她仍然不喜鄉鎮生活。」
「你呢,像不像她?」
「我將前往大學寄宿。」
「那家裡只剩下老大同老二了。」
「他們也有計劃,鬆開會帶著哀綠綺思母子到美國加州那帕谷一間釀酒廠工作。」
「什麼,花瑪酒莊也需要人手呀。」
「公公想退休。」
「嘿,聽聽這話,退休之後幹什麼,掃樹葉、種花還是釣魚?」
老三隻是笑。
「老二呢,他總得把家族事業幹起來吧。」
「他也要到北部找工作。」
小山賭氣,「這場火並沒有令你們團結。」
「不,小山,火災更加使我們覺得,有生之年,最要緊是快樂,與相愛的人在一起,做我們想做的事情。」
「歪理。」
這時,郭思麗出來叫她:「小山,你必需在太陽落山前回到市區。」
松培說:「人太多了,擠不下,你先回去吧。」
小山向眾人話別。
臨走前小山看到母親與老花瑪絮絮細談。講些什麼?
郭思麗說:「常女士好像想把釀酒廠買下來。」
小山嚇一跳:「什麼?」
「這並非空想,誰不想擁有一座小小的葡萄園,閒時邀親友到鄉間小住,飲酒弈棋,多麼風雅。」
「那得雇工人維修園子。」
「舊人大可留下,生產的葡萄酒可以送人,也可以寄賣。」
沉宏子看著女友,「你好像心嚮往之。」
「我同常女士說,我願意入股,每年夏季我佔用一個月莊園已經足夠。」
常允珊與郭思麗合作?匪夷所思。
沉宏子問:「你不怕大火?」
「這種火災,一個世紀也不見一次,每種生意都有風險,企業在法語是冒險的同義詞。」沒想到這個胖嘟嘟外型有點鈍的富家女有冒險性格。
這是大人的事。小山只為哀綠綺思慶幸,她終於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余鬆開,願意帶著她與孩子遠走高飛,離開過去所有不愉快的記憶,重新開始生活。哀綠綺思還有五六十年好日子。
你看,只要愛得足夠,哪怕家人不贊成,環境不允許,對方表面條件不足,都可以克服。沈小山對感情有了深一層認識。
這時,雨還沒有停,肯定堅決地洗滌大地。
前面有警車攔截,叫車輛改道。
「什麼事?」
「山泥傾瀉,大石滑坡,請繞道,小心行駛。」
沉宏子說:「幸虧是白天,倘是晚上,又險多三分。」
「看看衛星導航圖示,該怎麼走。」
「跟大隊走不就行了?」
郭思麗說:「要有自己的主張。」
小山微微笑。
這郭思麗口氣開始像她母親了。
他嫌前妻不夠好,以「兩者之間有不可冰釋誤會」的理由分手,可是你看,一年之後,得體大方,系出名門的大家閨秀郭思麗,也露出稜角來。
小山笑意越來越濃。
她們終於回到市區。
小山說:「請把我送到母親家。」
沉宏子看著女兒:「你快要開學了。」
「是呀。」小山無奈,「人類冗長而奇怪的教育制度:六年小學六年中學加六年大學,學會些什麼?怎樣戀愛,如何育嬰,又投資有什麼良方?一概學不到,相反我知道印度與澳洲土地灌溉方式,計算立方根,還有許多化學方程式。。。。。。日常生活有什麼用?」
郭思麗笑得歪倒。
沉宏子搖頭:「聽聽這種牢騷,讀書是求學問,好做一個有文化的人。」
小山答:「媽媽說做人至要緊有能力付清所有帳單。」
沉宏子氣道:「你母親是俗人。」
郭思麗忍不住說:「世界原本由俗人運作。」她握住小山的手,「你能把心中話坦白對家長說出來,我深覺安慰。」
「今天早點休息,明早到公寓來,我有話說。」
小山走進屋子,開亮所有燈,又開啟警鐘。
梳洗後她走進書房看電視新聞。
「。。。。。。連日大雨,海空公路近威鎮附近橋樑衝斷,百多戶人家被困,需由直升機救援。。。。。。」
小山在長沙發上睡著了。
早上,她起來做早餐邊吃邊看閱報。
雨還是不停。今年天氣異常且可怕。
天氣報告員長嗟短歎,他這樣說:「雨雲及低壓由太平洋直捲西岸,看到沒有?尚有三百里長的雨雲蠢蠢欲動。」同英倫一般,打算長住的話,需準備一把好傘、一件結實的雨衣,還有,別忘了雨靴。
父親打電話來催她。
「馬上來。」
公寓裡只得他一個人,郭思麗終於找到時間往市中心購物。
沉宏子說:「這是銀行本票約一年開銷,這是來回飛機票,你需要立刻學車考取駕駛執照,這是入學證明書,這是學校地圖。。。。。。」他低著頭一一交待。
小山看到父親的頭頂,頭髮較從前稀疏得多。
「爸爸,我懂得處理自己的生活。」
沉宏子抬起頭,「你懂得什麼?每天放學都哭泣,說男同學欺負你。。。。。。」
「爸,那是幼稚園的事了。」小山既好氣又好笑。
沉宏子忽然對時間空間有點混淆,迷茫地說:「是嗎,為什麼我老是覺得是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