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也想證明自己能力,我十歲起就在外公家學藝,該到外邊闖一闖了。」他順手開了一瓶酒,斟一點出來,讓小山品嚐。
小山說:「酒色嫣紅,像胭脂一般,嗯,觸鼻一陣果子香,令人垂涎欲滴,喝一口試試,嘩,酒如絲絨般滑膩,鑽入每個味蕾:葡萄、松子、青柏。。。。。。還有玉桂味,統統一湧而入,可口無比,充滿喜慶意味,祝你們兩人白頭偕老。」
鬆開與哀綠綺思哈哈大笑。
「好酒好酒,所有與良朋知己一起用的都是好酒。」
「可愛的小山,完全懂得喝酒的真諦。」
約伯也過來說:「可愛的一座山。」
小山用食指蘸著葡萄酒讓小約伯沾嘗,他不欣賞,吐吐舌頭走開。
鬆開攤開火鳥圖樣,「小山請來看,這是老二的原稿。」
「呵金黃色鳳凰,栩栩如生。」
鬆開輕輕說:「還有。」他把畫稿反轉,只見畫著十來個小小粉彩人像素描,每個只有三四寸高,可是唯妙唯肖,一看就知道是誰。
只見全是同一個人:少女,濃眉長睫,穿家常素服,神情有點寂寥,或坐或臥或站,全是沈小山。
小山脫口而出:「我!」素描中的她臉頰加著一層粉紅色,看上去像安琪兒般。
「是你,小山。」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十分想念你。」
「我也是。」
老大微笑,「他與你不同,他有點私心。」
小山半晌才說:「我們是兄妹。」
「事實上,我們與你之間,一點血緣也無。」
「那也不行,我母親與你們父親,此刻確是夫妻。」
哀綠綺思不出聲。
老大忽然說:「現在的成年人,很難說,他們善變,今日好,明日也許就兩樣,屆時,又是另一種環境。」
小山毫不忌諱笑說:「你是指,他們會離婚。」
哀綠綺思忍不住說:「嘖嘖嘖。」
鬆開笑:「小山,這畫送你做紀念。」
「你們幾時動身?」
「明天一早飛機,才三小時航程,你不必來送,我們保持聯絡,你放心,一有時間我們便會去探訪外公外婆。」
「鬆開,我可是真的把你當大哥。」
「我知道。」
小山帶著葡萄酒與素描離去。
過兩日開學,天氣驟冷,一向在亞熱帶生活的小山非常不慣:手指僵硬,面頰通紅,天天乘公路車上學。
她感覺寂寥,也許,余松遠的素描就是捕捉了這一點眼神。
小山把畫配了框子掛在房間裡。
松培每隔幾天就與她通訊。
他在喬治太子城寄宿,所寫便條十分風趣:「講師一次又一次警告:『不准剽竊功課,抄襲者零分,作業每遲交一日扣百分之十,直到零分!』同學們都奇問:有這樣好地方?真可以抄襲?窮十餘人之力,終於找到了一個網址。。。。。。」
小山忍不住問:「告訴我可以嗎,我每日寫功課至深夜,好睏。」
談到他大哥,松培這樣說:「像我們這些沒有一個完整的家的人,都很希望盡快組織自己的家庭。」
小山答:「鬆開與哀綠綺思過五十年會是那種恩愛如昔在沙灘漫步的老夫婦,羨煞旁人。」
「老二有與你通訊嗎,他在阿省工作,仍然愛喝上一杯,一日自酒館出來,與人打架,前額縫了六針,你說說他,他情緒較為激動。」
小山不出聲。
松培改變話題:「我教你一個省時省力妙方,預先寫好三至五個電傳,按日發給父母,好叫他們放心,但他們不會發覺,他們也忙得不亦樂乎。」
小山伏在桌上笑得落淚。
「有一件事我是感激父親的:他一直負責我們三兄弟生活費用;他替我們繳付大學學費,我很心足,不會抱怨,況且三個又一視同仁,無分彼此。」
小山:「為此我十分尊重余先生。」
「你仍然叫他余先生?」
「那是最適當稱呼。」
第十章
下午,小山照松培所說,做了幾個短訊,準備輪流發給父母。
然後,她親筆撰寫電郵給松遠。
「天氣冷了,我每日趕緊學車,回到公寓,立刻縮在被窩,暖氣開至七十二度,仍覺寒意,葡萄籐不知是否都落葉,冰酒釀成沒有,聽老三說你最近有意外,都勸你當心身體。」
小山沒有簽名。她用松遠替她畫的一副側面素描做標誌。
她把電郵寄出去,但是,沒有回復。
過了幾天,常允珊回家。她興奮得很,「快來看花瑪酒莊的最新面貌。」她讓小山看錄影記錄。
「這裡是新建的兩層樓小屋,老花瑪夫婦將在該處頤養天年,屋內設備先進,方便老人,他們也很滿意。」
「舊日平房,將全部翻新,卻維持鄉間風貌,阿余今次可以大使拳腳,我看過圖則,十分滿意。」
「小山,二樓,閣樓留給你住。」
「這是我與阿余退休的地方了。」
圖則一張張打出來,看得出是一個極其寬敞舒服的設計。
「本來想改名麗珊園,或是允思園,一想,花瑪酒莊已經有點名氣,仍然沿用舊名為佳。」
小山喘一口氣,幸虧如此。
「郭思麗每年最多打算去一次度假,酒莊法律上主人是我們兩個人。」
「全部舊人都留下,可惜一個叫金的廚子不願離開公公婆婆,這個金連做一隻蘋果餡餅都叫人垂涎三尺。」鄉間空氣好,她又有足夠的運動量,且放下了工作煩惱,胃口自然大佳,其實不關廚子手藝。
「郭思麗講得對,大地對人類有強大奇異魅力,我愛煞莊園。」
小山問:「葡萄如何?」
「有工人照顧,現在開始冬眠。」
小山說:「我冷極了。」
「你怎麼像個小老太太?」
小山想說:因為我不必扮青春活力衝勁十足。
常允珊看著女兒,「你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