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微笑,「你不說,我還以為冰淇淋是日本人發明的呢。」
金是韓裔,自然也吃過日人苦頭。
小山答:「他們只想霸佔絲綢及造紙發明權,倒是沒想到冰淇淋。」
正在笑,後門一開,花瑪祖孫回來了。
小山嚇一跳,只見老三一臉煤灰,老人也好不了多少,混身汗濕,頹然坐下。
金急問:「怎麼了,你們去過什麼地方?」
老人洗一把臉。
「我們到山那邊巴利埃區觀察。」
「火燒成怎樣?」
老三答:「比想像中壞十倍。」
「啊,控制住幾成?」
「控制?火勢一日以數平方公里那樣蔓延,這幾日吹東風,已逼近巴裡埃百年老木廠。」
「什麼?」金吸進一口氣。
「小培略走近一點,即被消防人員趕走,你看他頭髮眉毛都險些被熱氣烤焦,災場中心溫度高達攝氏千餘度。」
小山張大了嘴。
「我在甘祿住了五十年,從未見過這種場面。」
金說:「天氣真的反常。」
「老大同老二回來,說我想見他們。」
「什麼事,外公,記得我也有份。」
老農答:「他倆是受過訓練後備消防員,此刻是出一分力氣的機會了。」
沈小山肅然起敬。
這才叫是一個社區。
松培說:「柏樹與杉樹等閒三十尺高,可是火頭鼠到樹梢,噴上半空爭取氧氣燃燒,像通紅一座山似壓向消防員,幾百人看去像螞蟻,一般彷徨無助。」
金不出聲,跌坐在椅子上。
「西邊是一列百來戶高級住宅區,居民大感惶恐,已利用泳池水淋濕屋頂以防萬一。」
「不至於吧。」
老花瑪歎口氣,「只得走著瞧。」
金吁出一口氣。
小山想問:那麼,葡萄園呢?她硬生生把問題吞回肚中,兆頭欠佳,不問也罷。
金說:「冰淇淋做好了。」
另外有兩把聲音說:「我要一大碗。」原來是鬆開及松遠回來了。
自製冰淇淋甜滑輕軟,與街上現賣的不大相同。
鬆開忽然輕輕說:「小山,央你做一件事。」
「沒問題。」小山覺得榮幸。
「尚有半桶冰淇淋,請你幫我送到路盡頭小屋去。」
「給誰?」小山好奇。
這時,他外公叫:「三兄弟過來,我有話說。」
老大露出略為逼切的眼神,小山連忙點點頭,他放心了。
小山挽起冰淇淋桶往路盡頭走去。
林子邊有一條小溪,已經干到看見石卵底,溪畔有一間小木屋。
誰,誰住這裡?
她走近已經有狗吠叫起來。
小山看到兩隻孔雀朝她走近,一隻雄的忽然開屏,像是與客人比美。
小山笑了,太有趣啦,孔雀當雞鴨鵝那般飼養。
大門打開。
呵,是她。
小山見過她,她是老大的女朋友,在林子裡親熱那個,近距離看,更深覺是個美人:高挑身段,豐胸細腰,大大褐色眼睛,歐裔雪白肌膚。
小山笑著把桶子給她,「叫我送來呢。」
她笑臉像花朵般綻開,伸手接過,轉過身子去叫:「約伯,約伯。」
誰是約伯?
只見一個小小男孩咚咚咚跑出來。
小孩只得兩三歲,尚未及入學年齡,可是十分精靈,一見就知道是好吃的來了,雀躍拍手。
美少婦說:「我兒子約伯,我叫哀綠綺思。」
小山吃一驚。
她已婚,有一子。
少婦輕輕解釋:「我丈夫工傷辭世已有三年,他沒見過約伯,我是寡婦。」短短幾句話,已是一個女子不幸的半生。
小山不知說什麼話才好。
「鬆開叫你來?」小山點點頭。
「你是鬆開的妹妹吧。」小山又點點頭。
「勞駕你了。」
她把冰淇淋勺出,把冰桶還給小山。
小約伯已在大快朵頤,吃得一臉一身,非常快活。
「我告辭了。」
小山不便多話,她緩緩走回花瑪家。
經過後園,看到晾出衣物已乾,她取來籐藍把衣服收起折好,捧回屋內放妥。
金讚道:「真是生力軍。」
小山想開口,卻有點躊躇。
「怎麼了?」金一眼看出女孩有話想說。
「這個城鎮,似世外桃源。」
「多謝讚美。」
小山回房看書。
稍遲她與父親通了電話。
——「看到許多從前未見過的人與事,大增見聞,余氏三兄弟友善禮貌,十分有教養,與外公外婆親厚,我與老三談得來。」
她又與母親聯絡上。
「可是已經註冊?」
「需輪候一個星期。」
小山問:「緊張嗎?」
沒想到常允珊會歎口氣,「被你猜中。」
小山笑出來。
「小山你心情比從前好。」
「是,小城空氣水質食物都對人有益。」
「三兄弟可客氣?」
「他們肯定是好孩子。」
「既然已經認識他們,我不妨對你說,老二與老三才真正是余家孩子。」
小山一時聽不明白,「什麼?」
「老大不是余君所生。」
小山好不訝異,「他是誰,他是領養兒?」
常允珊苦笑:「是這樣的:花瑪女士在嫁余君之前,已經有一個孩子,他就是老大。」
小山呵地一聲。她心中忽然無比同情余鬆開。
「花瑪女士後來添多兩個孩子,為著方便,把老大也改姓余,你懂了吧。」
「明白,鬆開與弟弟們同母異父。」
「你知道他們名字?你真好記性,虧你了,他們名字古怪難記。」怎麼會呢,怕是她對現任丈夫前妻子女有潛意識抗拒。
常允珊又說:「花瑪女士又再次結婚。」
小山忽然這樣說:「那也很好,一次歸一次,絕非爛帳。」
「喂,你懂什麼?」
「有些女子一輩子稱小姐,也不見得沒有男伴。」
「你喜歡他們,也是一種緣分。」
「我自己沒有外公,叫花瑪先生外公,份外親切。」
「那你是去對了,電傳照片中你曬得一臉通紅,當心皮膚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