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這聲輕吟,望著這柄短刀,注視著握刀的纖手,縱是定力高深的寧心大師,也禁不住一陣心寒,張士之更是瞳孔收縮,掌心滲汗。
這幾年來,死於這柄刀下,這雙手上的武林高手,諸派掌門不知凡幾,這是一柄飲血奪命的刀,這是一雙搜魂攝魄的手。
就在他們微微一楞之下,羅剎冷笑一聲,已然發動攻勢。隨著她翩若驚鴻的身形,彎刀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倏地直刺張士之喉頭。
張士之振腕,長劍出鞘,已與彎刀接實,同一時間,寧心大師,雲清道長和莫名師太同時向羅剎出手。這一瞬間,羅剎的短刀與張士之的長劍膠著著,週身十二處大穴卻被另三名高手籠罩。
那邊「神手無影」何問天已悍不畏死地衝了過來,手中的馬鞭灌注內力,轉眼間已成一柄足以殺人奪命的利器。他揮鞭直刺雲清道長,雙腿同時踢向莫名師太。以他的武功,同時向兩名高手動手,無疑是自掘墳墓的行徑,但眼見龍霄身死,主子身險重圍的情況下,他已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
張士之早已汗水涔涔,他的武功,比起羅剎,尚差很大一截,原本是決不可能在毫髮無傷地接下羅剎這一刀,但由於其餘三大高手的牽制,羅剎有所顧忌,這才使他得以挺住。但即使是這樣,他所承受的壓力,已遠非常人可以想像。
而何問天這一陣猛攻,逼得雲清道長,莫名師太不得不抽身自保。就在這壓力一輕的情況下,羅剎一個凌波飛燕,身體驀然騰空而起,短刀順著長劍劍身,滑動著已沒入張士之的咽喉。
不去理會張士之驚駭欲絕,死不瞑目的雙眼,也沒有理會寧心大師揮來的那勢如雷霆的一掌,羅剎身形飄浮,如弱柳般的身體竟硬生生地接了這一掌。在寧心大師驚疑的目光下,她已藉著掌勢落在何問天身邊,為他擋下莫名師太與雲清道長的攻擊。
何問天力敵兩大高手之下,雖不過一會兒工夫,卻已然中了三掌,口中鮮血不住地淌下,身形顫抖,幾乎站立不住。
羅剎見他那邊危急,拼著挨上寧心大師一掌,飛身來救。
寧心乃武林泰斗少林寺達摩院住持,更在掌法上浸淫了數十年,掌力自然不容小覷,是以即便羅剎已藉著身形的變幻化去部分掌力,卻依然被震得血氣翻湧,受了極重的內傷。
而今她為何問天接下這兩名高手,那邊寧心大師又立刻飛身投入這邊的戰圈。局勢立即演變為羅剎力敵少林,武當,峨眉三派高手。
彎刀輕靈而飄逸,在漫天掌影裡劃出美麗而淒艷的流痕。此時羅剎所承受的壓力是不言而喻的,身形不斷地騰挪,掌風在身側掠過,幾次三番她都幾乎被掃到,雖都僥倖避過,卻也只能勉強招架,全無還手之力。
便在這時,縱橫在羅剎周圍的掌影驀然淡了很多,這給予了她一絲喘息之機,但她卻沒有慶幸。
她驚駭地發現何問天的軟鞭軟軟地纏在莫名師太的頸上,而他的胸膛,竟直直插著莫名師太的浮塵。顯然,何問天以生命為代價,為羅剎換得了這片刻的喘息。
莫名師太憤憤地將纏在頸上的長鞭摔在地上,老臉漲紅地啐了何問天血泊中的屍體一口,恨恨咒罵道,「不自量力的老狗。」
一口鮮血自羅剎口中溢出,不過轉眼間,兩名忠心耿耿,朝夕相伴的屬下已先後死於他們手中,什麼白道武林,什麼名門正派,不過是些沽名釣譽,以眾凌寡的無恥之輩。
羅剎慘笑一聲,一式「天地無光」遞出,誓死為龍霄及何問天兩人報仇。
這一招威力比之先前不知暴增幾倍,一陣眩目的刀光將三名高手全力擊出的掌影席捲得凌亂粉碎,幾抹淒艷的鮮紅隨著刀影灑落。
然後一切都平靜下來,悄無聲息的靜謐使人不期然地一陣寒慄。
少林,武當,峨眉的三大高手靜靜地仆倒在地,渾身上下佈滿了細密的刀痕。血,一絲一絲地滲出,臉色均是死亡的灰白。
生命的消逝,竟可以是如此的簡單。
羅剎踉蹌地跌倒在地,大口大口的鮮血自口中湧出。
「天地無光」乃大魔刃的第九式,也是這套刀法的最高境界。而她,只練到第七式而已,如今她竟以第九式傷敵,真氣反噬之下,又哪裡抵擋得住。
但令她迷惘的是,「天地無光」即使威力浩大,卻也不至於讓三大高手一招未還即死於她的手中,她原本早已打算與他們同歸於盡的。
羅剎意識游離,恍恍惚惚地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一聲淺淺的歎息聲自車簾裡溢出,清雅的白色身影出現在滿是血光的官道。
夢無痕傾下身子,執起羅剎的手,以兩指輕輕搭在她的腕上,不出所料地感覺到指底的脈象的那麼的紊亂。
如若無人為她將四散的真氣導入正道,只怕她這身功夫,便自此廢了。
夢無痕垂眸,靜靜地不知在想些什麼,終於,他將羅剎抱起,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在馬車內。
微微一拍馬臀,車輪轆轆中,馬車漸行漸遠,獨留那一地血腥。
第二章
那是一彎不知名的小溪,溪水清而且靜,岸邊的弱柳偶爾顫顫地在溪水中挑動一兩朵漣漪,溪底的游魚悠閒地在鵝卵石間穿梭,別是一番和諧的自然風光。
溪邊有一所茅屋,看似破舊而禁不起絲毫的風吹雨淋,尋尋常常的毫無半點起眼之處。但就是這樣一所茅屋裡,卻有兩個不平常的人。
羅剎安然地躺在屋內那張簡陋得幾乎腐朽了的木床上,鼻息均勻而平和。除了臉色稍嫌蒼白外,她幾乎全無身受重傷之態。
夢無痕斜倚床邊,第一次細細打量她的容顏。
自從她出現在他面前,她都是那樣嬌,那麼媚,以至於他從未發現,當她沉靜下來,合上那雙流光四射的美眸,襯著微微蒼白的臉色,她竟也可以那樣清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