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嚇哭?」她懷疑地摸摸自己的臉,不記得自己有哭。
「現在當然沒有了,因為我幫你擦掉了嘛。」他一把抓起傷藥,一蹦一跳地過去為愛馬上藥,背對著她,躲過令人難以啟齒的難堪。
他不後悔剛才的情不自禁,可是卻很擔心那小子的反應,很怕輕浮的舉動被厭惡,很怕曖昧的想法被看穿,更怕那小子乾脆就斷袍絕交,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江嫣紅走到溪邊洗手、洗臉,不時偷偷地回頭瞧那英挺的背影。
事情好像沒有露餡,可是如果他沒看穿她是假男人、真女人,那他為什麼要那樣異常溫柔地看著她、呵護愛憐地撫著她?她愈想愈不通。
馬祖文的玩笑話猛然閃過她腦中--
難道這傢伙真有斷袖之癖?!
不會吧?他不但和名歌妓石榴熟得很,在京城還有個齊國公主,他不缺女人,又很有男子氣概,怎麼看都不像那種人呀,可是如果不是的話,事情又說不通,她想得眉毛都快打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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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喲,痛死我了--」
江嫣紅只覺得四肢百骸沒有一處不酸、沒有一處不痛,昨天在馬背上顛簸太久,一覺醒來,全身骨頭都快散了,連起身下床都覺得吃力,她抱著床架掙扎爬起,忍不住大聲哀號。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料,跟人家去打什麼獵,簡直就是自找難看。」
昨天下山,李琅一行人看到慕天秀傷及見骨,立刻送他回別業,她覺得很尷尬,所以就沒有跟去,自行回縣衙了。
現在想想,自己也真夠小家子氣了,他都奮不顧身地救她了,她還在猜檀郎檀卿這種無關緊要的事,連謝謝都忘了說。
他的傷應該不要緊了吧?
她趕緊梳好頭髻、換好衣裳,打算過府探望他。
「少爺,妳醒了嗎?魯三刀來了。」
江嫣紅聞言出了房間,直奔花廳。
個性爽快的魯三刀指著放滿一桌子的東西,「俺家二公子要俺送這些鹿肉,山豬肉過來給縣太爺,還有我們已經送銀子到那些農家去了,請大人放心。」
「侍郎大人好一點了嗎?」她急切地問道。
「沒事了,接下來只要休養就行了。」魯三刀用力拍打他那肌肉糾結的毛胸一下,「要是昨天俺有去的話,那隻大熊俺不用三刀,一刀就劈了牠,哪還會讓牠嚇到縣太爺、傷到俺家二公子!」
「是喔,連真的熊都怕你這隻大熊。」見過幾次面後,現在米貝已經不怕這個面惡心善的大叔了,連玩笑都敢開了。
魯三刀不以為意地呵呵大笑,提起桌上的螺鈿紅漆盒,「對了,這裡有一些安神、補氣的藥,俺家二公子說昨天縣太爺受驚了,要好好養養神才行,要俺提醒大人一定要每日服用。」
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江嫣紅心頭為之一熱,「我現在就去看他。」
「今天一早他跟李侍郎他們回京了,再過不久就是中秋了,要等過完節才會回來。」
主人交辦的事情辦好了,魯三刀拱手告辭。
小書僮送客人出去,回來看見小姐雙手托腮悶悶的趴在窗邊,他搬張板凳坐到她身邊。
「怎麼了?一臉不高興。」
「還沒跟他道謝,他就走了,覺得很過意不去。」見不到面讓她感到若有所失,心上壓著說不出來的悶。
「沒關係,侍郎大人爽快得很,才不會計較這種小事。」米貝雖然只是個書僮,但他們主僕感情很好,剛剛有外人在不方便說,現在忍不住地念上幾句。
「如果不是魯大叔來,我還不知道妳碰到熊的事,連身手那麼好的侍郎大人都受傷了,可見當時情況一定很緊急,妳為什麼都不說?」
她聽出那口氣中的微微責備與深深關懷,感謝地報以微笑,「當時我娘也在,你叫我怎麼說?」
「現在就我們兩個,快說吧。」
小書僮忍不住好奇地追問,江嫣紅便像說書一樣說著驚險的戰鬥過程,他一邊聽一邊為命大不死的小姐捏把冷汗,一直稱讚武藝高強的慕天秀。
「小姐,侍郎大人真的是一個值得深交的朋友,肝膽相照,捨身為友,等他回來,妳一定要好好謝謝人家。」米貝像個小大人似的吩咐老是給人家臉色看的小姐。
「真的嗎?他真的只是把我當朋友嗎?」故事只講到把熊打死,接下來曖昧的部份她才不好意思說呢。
「當然不是朋友。」米貝理所當然地說。
「那是什麼?」她緊張地追問。
「是好朋友,妳想想看,我們受到他多少照顧?」
就是太多了才覺得怪,「小米,你想,慕天秀會不會已經看出來我是個女的了?」
「應該沒有吧。」
「那你有沒有覺得他……怪怪的?」
「哪裡怪?」
「你想他會不會……喜歡男人?」
米貝像聽到天大笑話似的大笑不止,她紅著臉打了不把她的話當真的小書僮。
「我是說真的,我覺得他好像是。」
米貝擦擦笑出來的眼淚,拍拍小姐的肩頭,「我的小姐少爺,妳想太多了,要是侍郎大人是的話,全天下沒有真男人了。」
「真的嗎?真的是我想太多了嗎?」
第五章
青琉璃似的天空下,一座座樓台亭閣凌空錯落,重瓦迴廊綿延不斷,穿過深深庭院,繞過一潭翠湖,湖畔有一座堂皇壯闊的畫堂。
宣城郡王慕天恩年方弱冠,一身雪白羅衣立在紅木書案前,清瘦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下筆卻蒼勁有力。
管家腳步急促地進畫堂,正在練字的慕天恩不悅地睨了打斷雅興的下人一眼,管家怯懦地報告急事。
「什麼?齊國公主來了!宮中怎麼沒有事先通報?」慕天恩眉頭一皺,將毛筆擱在青玉筆案上,「他呢?」
管家知道主人指的是回府過節兼養傷的弟弟,心虛地報告,「不知道……應該在府裡,只是到處都找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