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過後的天色清朗得簡直教人厭惡了。破壞了一切的大自然如今又美得如此理所當然,好像昨晚所發生過的事都不曾存在過似的。
我歎口氣,終於真的感到疲倦了。喬立跟蒂娜他們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呢?是不是正開著緊急會議?一整天,我的手機都沒再響過。難道真的沒有人打算打理這個爛攤子?還是因為他們正忙著打理爛攤子,所以完全把我給忘了呢?
「嘿!這裡是怎麼回事?」
我紅著眼睛抬起頭,迷濛中見到前些日子來過這裡的新手記者許兆揚,我連忙又低下頭佯裝很忙的樣子,把地上的玻璃掃了又掃。
「怎麼搞的?怎麼變成這樣了?妳沒事吧?」
沒想到現在居然換他來問我這句話了。當初剛遇到他的時候,他是那麼沮喪。我有點哭笑不得,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變幻莫測的人生」吧……
「王小明……我是不是來錯了時間?」
他靠近我,鏡片後面有一雙充滿關懷的眸子,他手上甚至提了兩瓶飲料。「我路過這裡,所以想到上來看看妳,沒想到……」
「我沒什麼事,只是覺得有點沮喪……辛苦了那麼久,沒想到一個颱風就全毀了。」我歎口氣苦笑,現在輪到我苦笑了。「公司裡的人都好沮喪,大家都說不想幹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麼嚴重啊?」他拉著我坐下來。「來,喝點飲料吧。」
「謝謝。」
「真的滿可惜的。上次看你們弄得有模有樣的,眼看就快完成了說。」
「對啊,如果不是這場颱風的話,應該這兩天就可以驗收了。」
「那現在怎麼辦?我聽說夢十三那個人很難搞的,他要是知道演奏會場變成這副模樣,不知道會搞出什麼花樣來。」
「還好,他那個人只是脾氣有點怪……」我心不在焉地說著,以致於沒注意到許兆揚鏡片後那一閃而逝的光芒。
「怎麼說呢?」
「嗯……他很主觀。也許像他那樣的藝術家都要有點主觀吧。像鋼琴的位置啦、布幕的顏色啦,他真的非常非常的挑剔。之前我們都是用電腦傳稿子給他看。你也知道每個人的電腦螢幕不一樣嘛!但他卻要求要跟電腦螢幕所看的顏色一模一樣。」我歎口氣搖搖頭。「真的差點被整瘋了。好不容易一切都搞定了,卻沒想到現在又變成這副模樣。」
「不要灰心。佈景可以重做啊。你們之前已經有經驗了,這次做起來會更快。天災人禍有什麼辦法呢?夢十三再怎麼難搞,也應該知道這一點吧。」
「謝謝你的安慰,不過我真的不是很確定……」
「哈!如果他真的那麼挑剔的話,妳也可以說他啊。」
「說他什麼?」
「啊?妳不知道嗎?大陸上早就在謠傳了,說他在演奏會上很多時候根本只是『對手指』,就好像歌手對嘴一樣,實際上他的演奏功力根本沒有那麼強。」
我被這消息給嚇呆了,只愣愣地望著他。
「妳沒注意到嗎?」
我當然注意到了。蒂娜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夢十三有舞台恐懼症,但是這消息許兆揚怎麼會知道呢?
「他綵排的時候有時的確不會自己彈,只是配合音樂——」
「這不就對了嗎?連綵排都不自己彈,那真正演奏會的時候就可想而知了。他也只是個會裝模作樣、欺世盜名的傢伙而已。」
「啊?可是我覺得——」
「總之呢,他要是敢用這次的事情來為難你們,妳就可以用他沒有實力來反駁他。記住了唷,加油!」許兆揚輕快地說著,突然神采飛揚地起身朝我揮揮手。「我走了,妳要加油唷!」
「咦!喔……bye - bye……」他就這麼蹦蹦跳跳出去了,也不曉得為什麼,我總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跟上次看的模樣完全不同。
他到底在開心什麼啊?
望著手中的飲料,我心裡不知道怎麼搞的,竟然隱約湧起了一陣陣不祥的預感——
*** *** ***
夜晚很快就降臨了,我卻還是無法離開這個被遺棄的城堡。
兩個月的心血就這麼完了。結束了嗎?
我無法相信這一切,也不願意放棄這一切。再過幾天我就要開學了,到時候這裡的一切我就沒辦法再插手了,或許這件事情真的就到此結束了,可是起碼此時此刻我遺能盡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什麼都不會,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掃。
如果我把這裡打掃得跟過去一樣乾淨,那麼夢十三明天來看的時候會不會少生氣一點?如果他能少生氣一點,那事情是否就遺有轉圜的餘地呢?所以我更認真地打掃,幾乎要把每一吋地都掃得纖塵不染才甘心。
等我發現外面天色已晚的時候,一看時間,竟然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我嚇了一大跳,連忙打量四週一下,果然工地附近已經沒有了燈光,而這裡距離公車站可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
「完了完了……」我開始緊張了,沒想到把整間倉庫打掃一次會花那麼多時間。現在到底還有沒有公車?
如果我現在很快跑到公車站,會不會是個很蠢的決定?工地附近路燈很少,住家也很少,而且我並不確定到底還有沒有下山的公車。好吧,趕去搭公車似乎不是個很好的選擇,所以我應該找人求救。找誰好呢?喬立?
我手裡拿著手機取決不下,這才發現其實我的手機並不是沒響過,而是我把來電訊息切成震動,所以一整天打進來的電話我全錯過沒接到。
總共有十七通來電……呃,這又好像多了點。
有從公司打來的、有喬立手機打來的,還有好幾通不認識的號碼——
突然,倉庫外面傳來吵雜的摩托車聲——還有震天價響的音樂。
我連忙跑到窗戶邊往外看,正好看到閃亮的車燈從半山腰處往山上疾駛而來,看起來數量還滿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