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冒煙的、講話這麼囂張的,除了蒂娜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人選了。
「COW!有空講風涼話的話不如下來舒展一下妳那身懶骨頭!」喬立竟然也說出了如此粗野的話。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呢?」蒂娜聳聳肩,陰影中,只見她從肩膀上抖落了什麼,那聲音一落地,才發現原來那是她一直背著的超大背包。
另有一條人影從我背後將我扶起,我錯愕又驚恐地猛然回頭,正好看到夢十三那一襲雪白雪白的西裝跟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孔。
「上台看。」他開口。
當然,我從來不敢把夢十三跟「打架」這兩個字做任何不當的聯想。夢十三當然會站在舞台上。
可是夢十三接下來做的事……到底是蒂娜比較恐怖?還是夢十三比較恐怖?我真的不知道,也無從比較起。因為當蒂娜開始動手,很殘忍很殘忍的「打人」時,夢十三竟然開始拉胡琴伴奏!
我感覺自己突然變成電影場景的一部分,而那部電影毫無疑問絕對是所謂的「暴力美學」電影,我甚至滿感激現場的燈光如此陰暗,所以我才不用看到鮮血到處噴灑的慘狀。
其實本來場面不用這麼戲劇化的,可是夢十三偏要選在這時候開始拉胡琴;然而也多虧了他,從此我對「聞者傷心、聽者流淚」這八個字有了全新的認識。
「臭娘們!*&ふ%$(&#@!)!」
那些人嘴巴裡所吐出的極度不雅的文字我完全無法重複,只覺得自己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的把耳朵洗一洗。而顯然的,那些字句已經激怒了蒂娜。
她扔下了手上的煙,慢慢的踩熄它。是我產生錯覺了嗎?因為我好像聽到從蒂娜身上發出筋骨交錯的清脆聲響。
「你們應該回學校去好好重新學一學中文。」蒂娜如是說。
「去死吧!」騎士們揮舞著手上的棍棒朝蒂娜攻擊,而蒂娜只是微微的瞇起了眼睛。
那哪叫打架?我瞠目結舌地看著嬌小的蒂娜像頭猛虎一樣優雅地走進了羊群裡,她「很俐落」的打了個頭最大的那個騎士的肚子,他一彎下腰,她便揪住他的長髮,同時非常不優雅地怒罵他頭髮太髒之後便將他往牆壁上撞!然後蒂娜的馬靴很快的在對方的臉上留下殘酷的血跡——
蒂娜的手法俐落又血腥,完全是以把對方搞得渾身是血為目的。她折斷他們的手臂,踢斷他們的腿骨,聽到他們哀號的時候「適時」在他們嘴上補踹一腳;她毫無慈悲之心的把人往牆壁上像扔球一樣猛力重摔,她每個巴掌都以打落一兩顆牙齒作為結束。
跟蒂娜比起來,喬立跟阿凱那才叫「打架」。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好幾分鐘過去了,兩人還是毫髮無傷,而其他人卻都已經被擺平在地上。
「你到底還要玩多久?要不要我拿點泥巴過來讓你們摔角摔個夠?」蒂娜不耐煩地走向喬立跟阿凱,他們兩人立刻分開,而且猛力跳起來。
正好此時夢十三一曲終了,我甚至聽到他悠悠地、有點遺憾似地歎口氣。「太短了。」到底是說曲子太短?還是蒂娜打人的過程太短?我實在不敢去問答案。
「該拿他怎麼辦才好?」蒂娜回頭看著我,我早已經嚇得腿軟,只能呆呆地坐在舞台上。
「這種『精蟲沖腦』的傢伙不值得原諒,也許打斷他兩隻手兩隻腳——」
阿凱大叫一聲往後跑,可是他跑沒兩步就停下了,因為他吐了。
我無法置信地看著他趴在地上吐得亂七八糟,然後像個孩子似的哭了起來。
「我想他以後絕對不敢再接近小妹了。」喬立冷冷地望著他。「不過如果明天我來這裡還看到這一團髒亂的話……」
「我會打掃乾淨的!我一定會打掃乾淨!」阿凱哭著這麼說。
「喂,你已經可以在舞台上演奏了。」蒂娜走回舞台上,背起自己的背包,又點燃了一根煙。
夢十三聳聳危。
「我們可以走了吧?」蒂娜厭惡地看著地上那躺了一排的少年。「一看到他們,我又有想扁人的衝動了。」
「我有沒有告訴過妳,我第一次跟蒂娜認識的時候,她打斷了我的肩膀?」喬立歎息著。
「那只是教訓你以後不要從別人背後突然出現。」蒂娜嘟囔著,「而且那也沒有打斷,只是有點脫臼而已,我不是也幫你接回去了嗎?」
「她家三代都是開武道館的。」
「是四代。現在我老姊已經繼承家業了。」蒂娜笑得賊兮兮的,怎麼看都覺得她有種「逃出生天」的竊喜樣。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這根本是一場夢!
直到喬立將我抱起來,放到他的摩托車上,呼嘯著往山下飛馳時,我依然無法相信這一天所發生的一切。
第九章
喬立送我回家;到了我家樓下之後,我還是抖得厲害。明明還是夏季炎熱的天氣,可是我卻覺得整個人好像泡在冰水裡一樣。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太令我震撼了!阿凱原本不是那樣的人,為什麼他不回台南呢?如果他回台南,不留在台北,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呢?
「嘿,醒醒。」喬立拍拍我的臉。「妳沒事吧?怎麼還是呆呆的?」
「……我有點……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想了好幾秒,才擠出這句話,伴隨著深深的歎息。「以前阿凱不是那樣的人。」
「不要再去想了吧,都過去了,以後他也不可能再來找妳了。」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有點難過。」我歎口氣,垂下雙肩。「本來他——」
喬立卻沒讓我繼續往下說,他突然將還坐在摩托車上的我擁入懷中。
震撼再加上震撼!我的腦袋終於完全停擺,只剩下一片甜蜜蜜的空白。
「到現在妳還只想著那個混蛋?還是只替他覺得遺憾嗎?如果我沒有回工地去呢?如果蒂娜也沒回去呢?妳知道現在自己的下場是什麼嗎?妳知不知道這有多教人擔心……有時候我覺得妳實在單純得可恨,天真得可怕。妳完全沒想過自己會遇到世界上最壞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