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角落的費可蝶一想到自己的玩笑話竟造成這麼大的問題,眼淚就不受控制地一直往下掉。「表哥……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跟表嫂開個小玩笑……我不知道……表嫂的反應會……會那麼激烈……對不起……對不起」
「人命關天的事可以開玩笑嗎!」墨懇狠狠瞪她一眼,氣得想破口大罵。
「表哥,對不起,我知道說一千遍一萬遍對不起都不能彌補我的錯——」
墨上塵疲累地揚手打斷她的話。「你們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墨懇難過地看了他一眼,不客氣地一把扯住費可蝶的衣領,拖她離開病房。
關門聲鼓動他的耳膜,麻痺的軀體開始滲入一絲絲痛楚,然後慢慢擴散到他每一個神經與細胞,直到他以為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因為傷痛而在空虛的胸腔裡陣陣抽搐。
郭謹曄一定弄錯了!詩奕不可能忘記他的,她承諾過會一直記得他是她最最最喜歡的上塵哥哥,她不可能違背誓言的。
老天,她絕不能!要他如何能承受被他最愛的兩個女人遺忘在生命之外……
☆ ☆ ☆
俞家大屋前的法式花園一反平常的冷清寂寥,隨處可見穿著正式服裝的賓客三五聚集地談天說笑,這鮮見的盛況全是為了俞家三少爺俞子真的結婚典禮。受邀參加的賓客除了平日和俞氏企業有往來的商界朋友,還有兩位新人在古典音樂界的朋友,滿滿的人潮將平常看來空曠得冷清的花園擠得水洩不通。
詩奕微微拉高絆腳的淺藍色紗質長禮服,低著頭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想找到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太多陌生的面孔讓她緊張,她知道這些人是爸和三哥、三嫂的朋友,不會傷害她,可是太多人了,讓她覺得呼吸困難。
她抬頭望見父親站在前面不遠處和她三嫂的爸媽聊天,正想低下頭快步走過,卻仍被眼尖的俞錦源看見,給喚住了。
「詩奕,你上哪兒去?」
「爸,我只是四處看看。今天來了好多人喔!」她眨眨眼,唇角彎起的笑弧寫滿興奮,彷彿很樂意見到這麼多賓客。
俞錦源寵溺地拍拍她的頭,「好吧!你去逛逛。一會見記得要回來。」
詩奕乖巧地點點頭,拉起裙擺決定往鞦韆的方向走。途中她又分別被她大哥和二哥攔下來,巧的是兩位兄長都要她一會兒記得回屋裡。她雖然覺得他們的態度有點神秘,但也沒多想,點頭應聲好就離開了。
好不容易,她終於走到掛著鞦韆的那棵大樹下。大樹的位置離花園有些距離,所以幾乎沒有人過來這裡,恰好符合她的需要。
她低頭專心地拍淨鞦韆上的灰塵,忽然一雙黑色靴子映入她的眼簾,溫潤卻疲憊的聲音在她上方響起。
「詩奕,回家吧!」
這個聲音好熟悉,她卻記不得自己是在哪裡聽過。她驚訝地抬起頭,目光對上一張疲倦的俊容,彷彿憶起了什麼,一股錐心的痛楚急速穿透她心扉。她疼得摀住心口,往後退了幾步。
「怎麼了?」墨上塵連忙上前扶住她。
詩奕側身避開他的手,扶著鞦韆大口大口喘著氣,調節心中那服莫名的揪痛。
被拒絕的大手懸在半空中顯得有些失落,他無言地縮回手插入口袋中。「詩奕,我們究竟還要再吵多久?我累了,你不累嗎?」
他話中的滄涼讓她心頭又一陣莫名的揪痛,但她不懂呀!她聽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我很抱歉那天那麼大聲地吼你,我只是擔心你出事。」墨上塵詞窮地搔搔頭,頓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停戰好嗎?我們回家去。」
「我的家在這裡。」詩奕輕聲道,偏著頭以全然陌生的目光望人他眼中。「哥哥,你是誰?」
墨上塵瞬間凝住呼吸,不敢置信地回望入她眼底最深處,希望能找到她惡作劇的眸光,卻只看見令人心碎的陌生與疏離。「你真的忘了我了?」
「哥哥,我沒有見過你,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她強抑下心中原因不明的疼痛感,認真的望著他。
「詩奕,你只是開玩笑的,對不對?你還在氣我失約的事,所以故意裝作不認得我,對不對?」墨上塵一步向前,雙手箝住她細瘦的雙肩,慌亂的心弦繃得太緊,不自覺加深了力道。
「好痛!」肩頭傳來一陣痛楚,讓她忍不住痛呼了一聲。
他一驚,急忙鬆開手。「詩奕,我不是故意的。傷到哪兒了?」
詩奕乘機退出他懷中,頭也不回地急奔回花園。
俞子惑望見跑得氣喘吁吁的小妹,連忙伸手攔住她。「詩奕,發生了什麼事?」
「有個好奇怪的客人在追我。」詩奕害怕地縮在兄長懷裡,手指向身後不遠處正朝他們走來的墨上塵。
俞於惑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臉色極差的妹夫,不難想見他剛才受到多大的挫折與傷害。他淺淺歎了口氣,拍拍小妹的肩。「詩奕,你先回屋裡。」
詩奕小心翼翼地瞄了墨上塵一眼,拉著裙擺快步走回大屋。
「你也看到她的情況了。」俞子惑一手搭住妹夫的肩往人少的地方走。「在她的記憶裡有一年半的時間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說……」
「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對她來說是不存在的。」墨上塵忍住心傷,咬著牙接下他說不出口的話。
俞子惑同情地看他一眼,「沒有人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她可能明天一覺醒來,就忽然想起你,也可能一輩子都記不起。」
「你想說什麼?」墨上塵敏銳地察覺到他話中猶有未盡之意。
「我們希望你知道你隨時可以停止這段婚姻。爸可能會有點意見,不過大哥、我和子真全都站在你這邊。詩奕是我們每個人心頭的寶貝,但我們不希望她變成阻止你再去追尋幸福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