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自己這樣躺了多久,她終於懶懶地起身,穿上衣服。
驀地,外面傳來一聲「砰!」的槍聲。
是在練槍吧!花弄笙拿起老媽子已為她準備好的早餐,正張口要吃,又聽到一聲悶悶的槍響。
這聽來不像在練靶,花弄笙放下已拿起的碗,轉身往門外走去。
她推門而出,走到廊邊,赫然驚見在庭院的中心位置有兩灘血,兩灘可怖的血泊中,各倒趴著一人,那血在雪地上顯得分外刺目。
另外還有兩個垂頭跪在地上的人,雙手反剪在後。
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花弄笙對眼前所見的一切要理出思緒來時,槍聲又再度響起。
她駭異地看到那兩個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已趴倒在地,身體四肢仍猶自抽搐著所流出的鮮血正汩汩擴散在白色的雪地上,形成紅色的小血灘。
當立在中庭的人再次舉槍,對準最後一個跪在地上的人時,花弄笙不由得大喊了一聲。
「住手!」她一面大聲喊著,一面急急自樓房跑出。
蒙卡慕答詫異地看著她氣喘吁吁地自樓上跑過來。
「住手!」花弄笙搖著他的手,慌張地問:「你們……你們在做什麼?」
「做什麼?」蒙卡慕答微哂,她問得可天真得很。「處理事情。」
「你……你們明明在殺人。」她不管他的手下是不是在看,一把扯著他的手。「殺人是不對,是犯法的,你們不能這麼做!」
蒙卡慕答的手下們雖不懂漢語,卻略略明白花弄笙的意思,頓時,包括蒙卡慕答本身,全哄然大笑了起來。
蒙卡慕答玩味地笑看著她,搖搖頭,這小女人著實天真得可以了!
「我這裡的規矩是抓到可疑的人一律槍斃。」他笑著解釋,指了指地上的人。「這些都是被逮到的可疑之徒。」他哼笑地甩開她的手,走上前去,將跪在地上的男子踢倒在地。「游擊隊派來送死的!」
「可是他也是人,你怎麼能動私刑?」她追到他面前急急道。
這話對蒙卡慕答來說,十分不中聽。蒙卡慕答可從不聽人說教的,特別是女人。他不覺臉一板,現出不耐的顏色。
「你回房去,這裡沒有你的事。」他陰鬱地下命令。
「可是你在殺人。」她固執地扯著他的衣袖。「這是罪大惡極的暴行。」
「男人的事不用你女人來管。」蒙卡慕答對她吼道,隨即轉頭對其中一個舉槍的手下點頭。
「住手!」花弄笙尖聲大喊。
情急之下,她轉身跑過去,擋在那男子面前。那已舉槍瞄準的手下一怔,不由得打住待扣的扳機,看向蒙卡慕答。
「閃開!」蒙卡慕答不禁怒氣衝天。
「難道除了殺人外,沒有其他的解決之道了嗎?」花弄笙咄咄地迎視他道。
蒙卡慕答氣得咬牙切齒,大步跨上前去,要將花弄笙拉開,怎料她竟抓緊身後的男人,硬是不依蒙卡慕答。
「你幹什麼這麼護著他?」幾次嘗試後,蒙卡慕答氣極敗壞地鬆手,瞥見被花弄笙護著的男子長得俊秀,不禁怒火更熾。「你是不是看上了這個男人?」
他在說什麼?花弄笙根本見都沒見過他。「我不懂你的意思,只希望你不要隨便使用暴力,得饒人處且饒人哪!」
蒙卡慕答見她挑戰他的權威似的,堅持不肯走,又義正辭嚴地要護住那男子,內心怒恨至極,不由得冷笑一聲,拔出槍,對準花弄笙。
「說得好聽,你給我閃開!要不然我連你一起斃了。」
花弄笙立時心寒地倒抽一口冷氣,但眼前蒙卡慕答暴君似的態勢實在令她反感之至。她強壓住心頭的恐懼,挺起胸膛,揚起下巴,展開雙臂,亮著凜然的大眼正視蒙卡慕答。
蒙卡慕答目露凶光,拙住扳機,恨恨地說:「別以為我不會這麼做!」
砰!一陣槍聲,響徹雲霄,四周的樓房似乎都在搖晃。
花弄笙感到左耳一陣劇烈灼痛,蒙卡慕答所射的子彈從她耳際擦過。
大家都愣了愣,立刻明白了這並不是蒙卡慕答槍法不准,而是他給了花弄笙一次「難得」的機會。蒙卡慕答向來不給人改變主意的機會,但這次卻例外了。
只見花弄笙臉色蒼白地迎視著蒙卡慕答,渾身顫抖得厲害,卻毫無退縮意願。
蒙卡慕答暴怒得把槍一扔,從腰間抽出長鞭,咻咻地打在花弄笙的腳邊,甚至從她臉上危險地掃過。她全身不住地戰慄著,卻不為蒙卡慕答的長鞭所動,挺立在原地。
大家屏息地看著蒙卡慕答粗暴地揮著鞭,都清楚他對花弄笙的態度與對其他女人不同,但這回花弄笙當真闖下了大禍,她捋了虎鬚!
只見蒙卡慕答大吼一聲,手中的皮鞭直直往花弄笙的門面飛去,猶如蓄勢發出的黑蛇,要將花弄笙活活吞噬。
花弄笙見那如飛蛇般的長鞭勢如破竹地往她門面掃來,本能地閉上眼睛,咬緊牙關。
那一鞭抽在身上疼痛難當,她微睜開眼,看到一片刺目的光,想喊蒙卡慕答,卻發不了聲,接著,她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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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弄笙涔著冷汗醒來時,天色已暗,屋內的燈並未點起。她感到胸口一陣疼痛,想起來是蒙卡慕答的鞭子所致。她忍著身上的傷痛,摸黑開了燈。
她坐在鏡前,拉開衣襟,看到一條鮮紅的血印襯在雪白的胸前,顯得十分猙獰可怖。花弄笙出神地望著自己瓷般的胸脯尚留著蒙卡慕答前一夜癡狂的吻痕,如今,那纏綿的殘跡伴著這條冷酷的鞭傷,顯得極度滑稽與諷刺。
為什麼當時他不一槍把自己打死?這不是省事多了!花弄笙絕望地想,一億及他那殘暴凶狠的樣子,她仍心有餘悸;但只要記起與他繾綣相依的夜,她的心就被無形的手揪得極痛。
看著自己胸前血漬猶新的傷口,若是以往,蒙卡慕答早已悉心治療她身上任何不適。但是,現在情形不同了!花弄笙明白蒙卡慕答是饒過她一命,而他的心也轉身離自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