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沒受傷的腿跨出板車,努力地支撐起身子想站起來,可是一陣暈眩阻止了他的行動,而他受傷的腿因用力而流出更多的血。
「你不能走路!」女孩被他推倒,又見他如此固執,不由得也生氣了。
她跳起來一把將高大的他推倒在草堆上,嚴厲地說:「你如果想流血而死,就不要掉到我的車上來,既然來了就得聽我的!」
她粗魯的動作令彭峻猛氣得想揍她,可是看到她剛才還因受驚嚇而蒼白的臉,現在又因憤怒而變得紅通通的,倒令他覺得新奇了。
「妳要做什麼?」他冷冷地問,已不再試圖站起來。
見他老實地坐在草堆上,女孩收斂起怒容。「得先替你止血。」
她扯下頭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臉上的血,確定臉上沒受傷,傷口是在頭頂,而且不是很嚴重後,她又轉頭去檢視他腿上的傷。
當拉開他的褲腿看到傷口時,她的秀眉聚成了小山。
「喔,你摔得可不輕啊……」說著,她伸手從板車前的籃子裡取出一個瓶子,將裡面的白色藥粉撒在他的傷口上,再用頭巾小心地包起來,然後又抹了點藥粉在他頭頂的傷口上,同時還不忘安慰他:「不要怕,這是止血消炎的靈藥,很管用的喔。」
她輕柔的碰觸和哄孩子似的語氣令彭峻猛很不習慣。
放下藥瓶後,女孩站起身看看他,皺著眉說:「你得躺下。」
「為什麼?」
「因為我得將你拉上去……」
「妳拉我?別作夢了!」彭峻猛不屑地說著又想站起來。
可是女孩已經將那條原來要用來捆草葉的繩子繞到他的身上,但由於他身子高大,繩子沒拋好,打到了他的眼睛。
彭峻猛氣得一把將那條繩子扯掉,厲聲說:「妳幹嘛?」
「車邊沒有擋板,山路不平,不捆住你會滾下來……」女孩解釋。
「不要,拿開這該死的繩子!」彭峻猛不耐地阻止她。
「躺下!」
已經抓住繩頭的女孩並沒有被他的怒氣嚇到。她果決的神態令峻猛有一剎那的迷糊,畢竟,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大膽地命令他,可這個女孩……看起來頂多十七、八歲吧,竟敢這樣「粗暴」地對待他!
就在他怔愣間,女孩已經再度用力地把他推倒在車上,同時將繩子纏繞過他的身子,手腳俐落地拉緊,在車樑上打了結。又抓過另一截繩頭繞到他的腿部,捆綁他的腿。
從她沉著老練的舉止中,彭峻猛確定她很擅於此道。
繩子在移動間突然擦過他的傷腿,鑽心的疼痛令他脾氣更加火爆。
「笨女人,妳到底在幹嘛?」他煩躁地大吼。
「幹嘛?你以為我在幹嘛?」對他的壞脾氣女孩也煩了,於是毫不示弱地吼回去:「把你綁在車上,拖回家去殺掉煮來吃!怎樣?」
「滾開!」彭峻猛用力掙脫雙手將女孩推開,他這一輩子還沒被人捆綁過呢,憑什麼讓這個野丫頭將自己捆住?!
可他這麼一生氣用力,不僅扯動了傷腿使疼痛加劇,更是頭痛欲裂,令他不得不重重地倒在車上閉著眼睛喘氣。
被他猛力推開的女孩毫不氣餒,站直身子後繼續勒緊繩子,打上結。
「該死的笨女人!」他因無法克制的疼痛和暈眩而感到憤怒,也因這個自以為是的女孩而怒氣勃發,可是除了咒罵外,此刻的他也無法做其他事。
「你才是該死的笨男人!」確定將他捆牢後,女孩站起身,拍拍衣裙毫不客氣地說。「你若想以後走路不瘸的話,就給我老實點!」
她凶狠的話令彭峻猛一愣,睜開眼睛。
接下來,更令他驚愕的是──她居然毫不在乎他的傷痛,竟將那些散亂的、長著淡綠色小花的草收攏來捆在一起,重重地放到他的身上,理直氣壯地命令道:「抱好!」
「那就解開繩子!」彭峻猛黑著臉說。
「你的手不是很自由嗎?打人可以,抱東西為什麼不行?」
那捆草被硬生生地塞進了他的懷裡,他正想將它丟得遠遠時,女孩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厲聲說:「這是我的飯碗,你要是敢把它砸了,我跟你沒完!」
說完將一些零散東西收拾進籃子裡,往河邊走去。
彭峻猛看著她的背影好奇地想,這個小女人似乎很野,也很有個性。
她為什麼不像別人那樣怕他呢?
看著她凶悍的態度,他既生氣,也覺得有趣,如果她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敢這樣粗魯地對待他嗎?
想到這兒,他倒是真的很想看看她那時的反應。也許,他應該給她一點苦頭吃吃,算是對她的一點教訓?
一邊想著,他一邊打量著周圍。暗忖著:看來沒有她的幫助自己真的上不去。
這是條他不熟悉的河谷,身後高聳的懸崖上長滿荊棘和低矮的灌木,也看不出自己到底是從哪裡摔下來的。前面緩緩流淌的河水旁長著成片的席箕草,山崖上的樹林一片乾枯凋零。涼涼的風中,偶爾能聽到一兩聲水鳥的啾鳴。冬天到了,蟲子鳥兒都不再光顧這個荒涼的河灘。
再看看身上身下一大堆的席箕草,他知道這是生長在河灘草地裡,餵養牲畜的好飼料。
難道她家是養牲畜的?
一陣腳步聲,那個女孩回來了,她身後跟著一頭又瘦又瘸的驢子。
「花花,今天就辛苦妳拉這頭倔驢吧。」女孩對老驢說著,開始套車。
呿,該死的女人,竟敢將自己歸入了驢類?真是豈有此理!
「喂,妳說話小心點!」彭峻猛冷冷地說。
「你才該小心點!沒見過你這麼粗魯又不知好歹的男人!」女孩回瞪他。「說吧,家住哪裡?否則就讓你爛死在這裡。」
家?這字眼提醒了彭峻猛,他可不想讓峻龍看到他這個樣子,否則絕對會驚動到在奉天的母親。
想到他美麗聰明又慈祥豁達的母親,彭峻猛的心裡充滿了歉疚感。母親已經為他的事操透了心,他又如何能再增添她的煩惱和憂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