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不,他還不能死!在還沒有把翡翠給敲壞之前,還不能……老人雖然這麼想,可是體內的血液逆上腦門,將力氣逐漸由他的四肢抽取開來。「爺爺——」
錢雨抱著滿臉痛苦、臉色發青的老人家,大聲叫喚著母親,天晴也幫忙去叫醫生回來。忙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老人的手心中,仍念念不忘地握著那枚他想摔壞的翡翠。三十分鐘後,醫生趕來做最後的急救。
靜默不語的錢雨與不住哭泣的母親、嬸嬸,形成強烈的對比,他們一起在老人家的門外等候著。噩耗在老人家昏倒將近一個鐘頭後,由醫生傳達給眾人。
「這次的發作很強,腦門的重要血管進裂,光憑現有的醫療器材,我們救不了他。很遺憾的,錢太太、錢雨,你們爺爺已經往生了。」「嗚啊啊……阿爸!」
錢母和嬸嬸立刻進了房門去見老人家最後一面。
倒是錢雨相當冷靜地處理著後事:送大夫出去、找人到村內去借用冰櫃等等瑣碎的事。天晴見狀,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只好默默地回到她所住的客房去。想來她能替剛見面短短不到幾分鐘的爺爺所盡的心意,也就是拈炷香,盼望他——路好走而已。☆☆☆織☆☆☆夢☆☆☆方☆☆☆舟☆☆☆OCR☆☆☆送錢家爺爺的冰櫃到山下醫院暫厝後,錢家籠罩在低迷且悲傷的氣氛中。遲來的晚餐桌上,沒有人開口。天晴有些坐立不安,她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相信錢雨也是如此吧?他一直以為讓爺爺看到翡翠,會讓爺爺高興,結果卻……瞥視著他冰冷沒有表情的模樣,天晴暗暗歎了口氣。不管嘴巴上怎麼逞強,畢竟是自己的爺爺,豈有不難過的道理?「我吃飽了。」以餐巾拭了拭唇角,錢雨起身說:「書房那邊還有些事情要我聯絡處理,恕我失陪。」一等兒子離開,紅腫著核桃眼的錢母,一臉歉意地看著天晴說:「抱歉,讓你遇上這種事,害你也跟著不自在吧? 」天晴搖了搖頭。「伯母,你不要這麼說。我才是……要請你們節哀順變。」苦笑了下,錢母以餐巾擦著眼角說:「其實阿爸的身體,我是知道的,也早就做好心理準備,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只是一旦……唉,還是太快了,我真沒想到會這麼快,阿爸就這麼走了……」「阿嫂,你不要再哭了,不然我也又想哭了。」嬸嬸哽咽地說:「最可憐的還是阿雨那孩子,難得回來一趟,竟是替爺爺送終,他想都沒想到吧!」錢母抬起頭。「天晴,你是阿雨的朋友,這種時候就有勞你多多開解他了。他一定又自己關在房間內喝酒,我知道。唉,那孩子天生脾氣硬,從小到大不知和他爺爺吵過多少次架,也吃了不少他爺爺的拳頭。可是祖孫天性是不會改的,他不可能不難過……有空你也幫我勸勸他。」「伯母,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能力勸錢雨什麼。」說是朋友,卻也不是那麼「親」的朋友啊!「我看得出阿雨那孩子挺喜歡你的,你說的話他會聽的。」
不能把伯母的客套話當真,但天晴還是僵著微笑說:「我會盡量的。」
「那就麻煩你了。」
☆☆☆織☆☆☆夢☆☆☆方☆☆☆舟☆☆☆OCR☆☆☆晚餐過後,天晴在書房門口徘徊著。
她不曉得自己該不該敲門,萬一被錢雨轟出來的話,怎麼辦?可想起錢伯母「萬事拜託」的憂愁臉蛋,天晴又無法裝作沒這回事。………不管了,被趕出來就被趕出來!視情況量力而為,我就做我能做得到的!「叩叩」地敲了兩下門,天晴對著書房門板說:「錢雨,是我,我要進去嘍!」沒有任何反應,當他是同意自己進入,天晴轉開門把,赫然看到他確實如伯母所預料的,手握著一隻酒杯,臉色陰鬱地沉思中。「你還好吧?」反手把門關上,一邊走近他,一邊問。
先是吐口氣,接著冰冷黑硬的眸子緩慢地轉向她,挑眉。「怎麼?我看來有什麼不好嗎?是我媽要你來的?」「對。」天晴也不隱瞞,拉把椅子坐在他面前說:「我也可以喝嗎?」
他默默地由身後的書櫃中,取出另一隻酒杯,倒了半杯紅酒,推到她面前。天晴道聲謝,輕啜著。房間裡就只有屋外的風聲、樹聲、夜梟聲,其餘便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這枚翡翠……」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才幽幽地開口說:「真的把我爺爺的命也帶走了嗎?不過是塊石頭,怎麼看就是塊哪裡都買得到的石頭,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地就……可惡!」說著,錢雨將翡翠往桌上一扔。
綠石在桌面上旋轉兩下,停止。堅硬的表面仍是光滑而美麗的,寧靜的碧綠在燈光下依然耀眼迷人。什麼也沒變,即使它可能是惡魔附身的邪石,但不管它帶來多少災難,它那殘酷的美麗卻是不變的。「當然和石頭沒有關係。」天晴沒有動手去摸翡翠,只是低語著。「要不然我怎麼對得起你爺爺?是我把石頭帶回錢家的。」錢雨冰冷的眸子閃爍著片刻的遲疑,最後他煩悶地以手指掃過瀏海說:「你不要把我的話當真,我是醉了,心情不好亂說話。我也不相信一枚石頭能左右人的壽命或是運氣。要是把自己的失敗全歸納為不走運,那麼失敗者將永遠是失敗者,永遠都是戰敗的狗。我不會笨到那種程度!」這時候,自己該說什麼才好呢?天晴知道他不需要她的建言,況且他比自己要聰明,她能給他什麼他不懂得的建議?沒有。那麼……她也只能借他一雙耳朵傾聽而已。「我的父母,在我七歲的時候過世了。」要讓人開口的唯一方法,就是自己先開口。「那個時候,我一直沒有哭,你知道是為什麼嗎?」錢雨抬起滿是紅絲的眼看著她,半晌後,才幹澀地說:」你太小了,不知道父母親死亡的悲哀?」搖了搖頭,天晴看著自己交疊的手,扯扯唇角說:「我一直認為哭了的話,事情就會變成真的。如果我哭了,爸媽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所以我不哭,因為我不相信那會是真的。很傻吧?其實無論我哭或不哭,都改變不了事實。」笑笑地況:「等我有一次真的哭了,結果就哭個不停,差點沒有把我外婆、外公和阿姨給急壞,因為他們以為我會一直哭到眼睛瞎了呢!」錢雨默默地聽完後,默默地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