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裡,翡翠兒孤單地躺在床上,不能成眠,等著那不知幾時才會回來的男人。喀達,門外傳來幾聲騷動。她立刻高興地起身,飛奔到門邊去,拉開門閂,欣喜地說:「你回——」幾名陌生的大漢不懷好意地站在那裡。
「你們是誰?來幹什麼的?!」
她想把門關上,對方卻搶先一步把門推得更開。
「你是南淮村酒坊的藝妓翡翠兒吧?有人跟我們通風報信,說你人在這村子裡。鴇娘可是很生氣,你連一聲招呼都沒有打的就私自逃跑喔!」翡翠臉色蒼白地後退。
「你、你們是鴇娘的手下?」
「對,而且奉鴇娘的請求,要將你帶回酒坊。丫頭,你沒忘記和鴇娘簽了賣身契,還要再賣個幾年吧?」翡翠兒直搖著頭。
「我、我是自由的,我沒賣身給她!」
「這事兒你得自己回去和她談,我們只負責把逃跑的女人給捉回去而已。兄弟們,上!」翡翠兒眼看他們拿著繩子要綁人,迅速地轉身往後門逃跑。她沒命地跑著,知道一旦被那些人逮到,不管自己說破嘴,說她是自由之身,那些人也不會放了她的。她絕不能回去,時候還沒到……赤足在田埂中奔跑著,一不小心,她腳下一滑,整個人栽到田里,渾身是泥,狼狽地爬上小路邊上時,那些追兵已經將她給團團圍住了。「你就安分地跟我們走,不要讓爺兒們發火,要不有得你皮肉疼!」
「不要過來!我不會跟你們走的!」她護著肚皮,深怕肚子裡的孩子有個萬一!正罡,她在心中不住呼喚著心愛男人的名字。快點來救救我!「看樣子非得給你點顏色,要不你是不知厲害了。」
不要!不要逼我!為了保護孩子,她什麼都做得出來!☆☆☆織☆☆☆夢☆☆☆方☆☆☆舟☆☆☆OCR☆☆☆喝得爛醉的男人迅速地抬起頭,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
「客倌,我們要打烊了。」店小二抱歉地說。
迷迷糊糊地點頭,錢正罡掏出一把碎銀結了賬。走出店門口,冷沁的風稍微吹醒了他的醉意。他正要踏上歸途,兩道身影卻在他前方擋住了去路。他定睛一瞧,訝異地說:「師父?!」滿頭華髮、一身白道袍的老人,嚴厲地一瞪。「錢正罡,從今日起,我宣佈將你逐出師門之外,並且永不收錢姓弟子為徒!」「師父!」撲通地跪下,錢正罡痛苦地說:「不肖弟子知錯,今日的下場是我自己造成的,只是對師父我不知該怎麼贖罪才好,讓您如此失望、震怒。」」你若有心懺悔,往後一生都不許再出現在我面前。」老人苛令。
「師父,您對師兄會不會太凶了點?師兄既然已經知道錯了——」
「楊果,你不許替他說話!」老人一瞪,教訓著自己的弟子說:「當初這蠢貨若懂得謹慎,和你一樣來找我,由我來處理整件事,便不會落到今日的田地。忘記師父的教誨不打緊,居然還四處藏匿,浪費你我的時間搜找,這些……正罡,你應該不會否認吧?!」男人抬起伏地的頭。「師父,我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借口可說。但是……她懷了……我的孩子,我不能丟下她不管……而且我不知道孩子生出來會是……所以我想再等一段日子「胡鬧!假如她真是狐妖,你這就叫造孽!」氣得抖動著手指,老人破口大罵之際,遠方忽然傳來烏鴉陣陣不祥的聒噪叫聲。「這是?」老人低頭掐算指頭,大喊一聲不妙。「楊果、正罡!速速跟上前來,出事了!」三個男人迅速地拔腿飛奔,幾道身影在月光上忽現忽隱。不到一盞茶時間,便越過幾里路,站在大片田野中。那是幅慘烈的景象。
屍橫遍野還不足以形容。殘肢斷臂四處都有,紅血四灑,令人不敢細看下去……幾頭黑狼在見到有人闖到的瞬間,立刻逃竄開來。
「這些都是被狼攻擊的嗎?」楊果詫異地說著,接著他上前半步說:「啊,那兒有個女人——」「慢著!楊果,讓師父過去看看。」
渾身浴血的女人慢慢地轉過頭來,望著他們師徒三人。她的口角流血,像被人狠狠地揍過;髮絲凌亂,像被人狠狠地拖地拽著。她一見到錢正罡,立刻顫抖地說:「我、我們的孩子被他們給殺了……」男人嚥下一口氣,心疼地縮起臉。「翡翠兒……」
「妖孽!這些人都是被你所殺的嗎?」白袍老人怒問。
她歪著頭。「我?或許是吧?我不記得了……我記得他們又打又踹的,我的孩子死了,死在我的肚子裡,所以我好生氣、好生氣……正罡,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孩子……」「翡翠兒……」男人正想上前去抱住她,卻被師父一拳打飛出去。
接著,白袍老人以桃花木劍指著女子說:「你這惡貫滿盈的妖物,休想再危害人間!我要一清天罡正義,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中!」「師父!慢著……」
男人眼睜睜地看著師父一劍刺中女子的胸口,而她緩緩地倒下。
「不——」
她睜著眼,仰望著星空,原來這就是將死之前的感受。
渾身發冷,好冷、好冷……
死並不可怕,但真正可怕的是,她竟然被自己所愛的人出賣。他不僅不愛她,也不愛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所以才會找來道士,將她給殺了。她好不甘願!「翡翠兒?」他抱起她,搖晃著她。
他為什麼哭呢?這不都是他要的嗎?他一直想殺了她,現在終於成功了。
「我……咳咳……」腥濃的血從身體所有的洞穴流出,她無力地望著心愛的男人,他的臉逐漸被黑暗吞噬。「……不會原……諒……你和你的後代……千千代代……我都要詛咒你……你們將會……」她並沒有機會說完它。
白袍老人在她說完之前,已經用木劍砍下她的頭顱,永恆地封閉上她的話語。無言的結束,傷痛的結束,遺憾的結束。男人無論如何地有多後悔,命運也不會再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