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揚吹聲口哨,微微偏過頭朝他身後說:「聽到沒有?岳主廚。」
鳴臣一揚眉,以為這是端木流派的惡作劇,想嚇唬他。
語氣俏皮,可是端木臉上沒有笑意:「這個挑戰還有臨時喊停的可能,假如你不能做到『毫不影響』我們親愛的股東,紫先生的日常生活作息的話,你可就要抱憾地與我們大夥兒說拜拜了。」
鳴臣蹙眉回頭。
岳冶恬一手拎著簡單的行囊;神情嚴肅地從門口走向他們。
望著她,內心掀起不熟悉的騷動……就是這股無法捉摸的騷動,從剛剛直到現在都深深地困擾著他。
和先前在餐廳中不同的裝扮,卸下那身潔白的廚師制服後,她以儉樸的緊身白T恤與一條半白淺藍牛仔褲出現,不施胭脂的小臉蛋,簡單束在腦後的純黑長髮,更加凸顯她乾淨的少女氣息。
看在鳴臣的眼中,她似乎不滿十八歲,可是端木揚再怎麼大膽,也不可能僱用一個十八歲以下的小女孩擔任主廚,只能說她未免太養生有道了。
不。鳴臣推翻了自己內心的推論。
讓她顯得年輕的並非那柔嫩細緻的肌膚,或是纖細的雪頸、小巧玲瓏的身段。真正令她那一股不染塵世的天真氣質,加倍突出的是——那雙太過直率坦白的眼瞳,黑白分明的眼裡,彷彿不容許任何灰色地帶的頑固。
好像……像是……在哪兒曾經見過呢?這份頑固的色彩,似曾相識,如此熟悉,卻又因為歲月流逝而淡去。
鳴臣歎息著,看樣子他是尋找到一點點答案了。
「我會努力不干擾你的生活,紫先生,未來的一個月,請多多指教了。」伸出手,她臉上寫著越挫越勇的神采。
遲疑地,鳴臣握住她的小手。掌心比想像來得租糙許多,說明她是如何地努力,在這個領域內企圖掌握住每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比起一雙養尊處優的雙手,這一隻明明比自己小上許多,卻有著不輸給男性意志的小手,更能觸動他枯槁已久的心。
「也請你多多指教。」淡淡地說,鳴臣握了握手,放開。
情勢已是騎虎難下,鳴臣知道不管怎麼勸說或是試圖反抗,自己沒有婉拒這次命運丟在自己眼前的試煉的餘地。
只希望一個月後,不論結果如何,岳冶恬都不會因他而受傷害就好。 * * *
坐在紫鷗臣的車子裡,一路上的氣氛,只能以「真空」狀態的窒息來形容。
好不容易盼啊盼的,終於盼到了車子駛入一棟獨門獨戶的樓房停車場,冶恬才曉得這傢伙到底多有錢。
開什麼玩笑,寸土寸金的T市市區中心,哪有人家住得起什麼獨棟的房子,可偏偏這兒是貨真價實的樓房,而且還不是普通的樓房,以巴洛克時代的雕刻為外觀上的主要設計,樓高四層的房子,也許不是佔地千坪的豪宅,卻也是足夠讓人稱羨不已的百坪華麗洋樓。
他們才一下車,那扇木門就被人從裡面開啟,一對老夫婦站在門口低頭行禮說:「先生,您回來了。」
冶恬在內心咋舌,天啊,好像回到什麼六十年代的大戶人家喔。這年頭她以為這類繁瑣的禮儀早就消失了。想不到他住的地方還附有「管家」。
「張嫂,張伯,這位是岳小姐,幫她安排房間,她要在這兒住一個月。」
「好的,先生。」老婦人慇勤地走上前說,「要幫小姐安排在您住的那一樓,還是?」
「不,不需要,離廚房近一點的房間,方便她做事就好。她是位廚師。」
「廚……」老婦人委屈地說,「先生要是嫌我張嫂的手藝不合您的胃口,可以早些告訴我的。」
「張嫂,你多心了。這裡面有其他原因。就一個月,你把廚房暫時交給她吧,隨她要怎麼做就怎麼做。」
老婦人欲言又止,但是紫鳴臣已經進屋裡去了。不得已,死心不再追問的老婦人領著冶恬先找房間安置。最後找到了一間不至於會被廚房的油煙熏到、一推窗出去還可以享受涼涼夜風的單人套房給她。
冶恬本來早就抱定主意,就算是紫鳴臣叫她睡雜物間,她也絕對不會打退堂鼓,一定會忍耐下來,沒想到人家不但沒有「虐待」她,她現在住的房間和宿舍兩人一房相較,非但毫不遜色,還好上好幾倍,光是那寬敞的衛浴設備……
「這些床單與枕頭都幫你換新的了,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告訴我一聲。岳小姐。需要洗的衣物請放在這只籃子裡,每天我都會過來收的。」
「謝謝。」冶恬還在張望時,老婦人已經朝門口走去,「等一下,呃,我可以喊你張嫂嗎?」 .
「噯,當然。還有事要吩咐嗎?岳小姐。」
「您也別喊我岳小姐,張嫂,您就叫我冶恬或是阿恬都可以。」冶恬笑了笑說,「不好意思,搶了您在廚房的工作,但這只是暫時的。我絕對不是要跟您搶飯碗。」
張嫂靦腆一笑:「我本來就不是很會煮菜,可是以前先生都會把我煮的菜吃光光,所以我才不知道過去讓先生委屈了。沒關係的,岳小姐,您不需在意我這老人家的想法,做點好吃的東西給先生,幫他補補身子吧。尤其最近這一陣子先生工作也忙,三餐也都不定時,我正在擔心他再這樣下去,會病了。」
「呃,我只知道他是個建築師,可是……他真有那麼忙嗎?」
「呵呵,以前先生一天只睡四五小時是正常的,現在我卻常常看他留在書房一待就是整夜,八成又是接了什麼大案子,所以才會這麼拚命吧。光看先生不苟言笑的外表,很多人以為他天性冷酷,其實他從小就是個不懂得撒嬌、表達的孩子,連自己生病發燒了,也會直到倒下去才讓人發現。因此要瞭解他並不難,只要相處久了,就會懂得。」張嫂說著說著,慌張地說,「啊,對不起,我光顧著說話,你有沒有吃東西?我要幫先生準備消夜,順便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