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這些日子的行動,都徹底記錄在這部電腦中,與他當初預測的狀況百分之九十九吻合,除了唯一的例外——賀楠皺起眉頭,將抽到剩下二分之一的煙蒂擰熄,重重地歎口氣。
會把望賢也牽扯進來,是他大意失荊州。
但他實在想不到吃遍山珍海味的全丹寧,竟會對望賢的廚藝鍾情至此,接連三天都上門作她的客人,差點讓他懷疑那小子到底是為了吃飯,還是想對他的小花伸出魔掌而上門?莫非自己無心的戲言一語成識,他們兩個……郎有情、妹有意的……談起戀愛了?
開什麼玩笑!
早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那天在夜舞俱樂部的山路上,他絕不會讓那小子送小花回家了。怪都怪情報有誤,什麼叫做全丹寧不重女色,這會兒他不就是擺明了將工作放一邊、追女人放中間嗎?說不定當天晚上,他就已經對小花……
不、不、不,賀楠猛烈搖著頭,否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他可是對小花很有信心,不論小花再怎麼迷糊,也不會看上全丹寧那種外表沒啥男人味,又沒骨氣的男人——可是……俗話說烈女怕纏郎,全丹寧再這樣三天兩頭地粘住她,難保小花不會一時暈頭……
唔,賀楠雙手抱胸,仿惶在抉擇的十字路口。
跳出去,硬是分開小花與全丹寧的距離,也許會引起全丹寧不必要的注意,前功盡棄?
放任全丹寧繼續纏住小花不放,到頭來萬一他對小花不利,或者利用小花回頭來報復他,那更是糟糕。
有沒有既不破壞任務,又保住小花的兩全其美的辦法存在呢?
@_@
花望賢接到今晚的第一位客人時,臉上不覺浮現苦笑。「全先生。」
「叫我丹寧就好。」
「那是私底下,現在是工作的場合,我怎麼能稱呼您的名字呢。」望賢將廚師帽戴在頭上,低頭說:「今夜也請你多多指教了。」
「哪裡,我也是。不知道今晚能吃到什麼樣的菜色,我可是興味盎然地等不及了。」全丹寧微笑著,從等待室中起身,跟著望賢走上三樓的「璃海關」。
「像您這樣能一連三天都訂位的客人,我也是頭一次碰到。第一天登記時,是您法國家族的頭銜『多尼』,第二天登記時是您德國家族的頭銜『德契』,第三天這個『明瑞夫』又是?」閒聊著,望賢打開了「璃海關」的門。
「沒辦法,我是多國混血兒嘛,這一回是我祖母的第二任挪威老公的家族名。我可沒有捏造,我的全名共有二十個頭銜,要我—一說給你聽嗎?」全丹寧溫柔地笑著說。
「二十個?這麼說來,接下來我還得準備二十套不同的菜單了。這可真是破記錄的挑戰。」望賢腦海裡已經盤算起上百種不同的萊單組合了。
「呵呵,雖然我也很想二十天連續來挑戰花主廚的手腕,可惜端木只肯幫我訂到三天的位子,他說如果我硬要加入的話,他每天都要收我上百萬的訂位費。論起敲詐,他是個中好手,哪怕我再怎麼嚮往您的手藝,還是輸給了端木的貪心啊!」
「那真是非常遺憾。」微笑著,望賢心裡鬆口氣,並非她對自己手藝沒有自信,哪怕是連續一百天上門的客人,她都有自信能包君滿意。問題是全丹寧這個人絕非普通尋常的單純客人。
自從他對自己表示好感以來,上門捧場自不在話下,還經常送她許多貼心的小東西,而這些舉動已經對望賢造成困擾。
誠如田莘園所說的,一個無可挑剔的白馬王子在面前,任何正常的女人都不會將他拒於門外——可是隨著時間過去,望賢更加肯定自己對這個「生鮮」好男人的親切,無法產生化學反應。
比起如沐春風的愉快,她似乎更渴望一場暴風雨的洗禮。
比起天天出現在身邊溫柔體貼的問候,她的心思經常懸念的是那消失了三天而沒有半句交代、行蹤不明的男人。
比起觸手可及的夢想,她想捉住的是那個如風一般無影無蹤的夢之碎片。
冶恬她們倒是有一點說對了。
「因果循環」——自己總是罵賀楠不挑食、與誰都可以交往。發生一夜情是愚蠢的行為。那麼始終對這個「蠢」男人放不下心的自己,恐怕也是世上碩果僅存的「蠢」女人了。自己和賀楠,不論誰是因、誰是果,早已理不清、分不開了。
搖著頭,甩掉那些殘餘的雜緒,轉換為專業的工作態度,用著比平常更高昂的語氣說:「今天從正濱漁港進了上好的扒皮魚,就以這個作為開場吧。」
「全交給您判斷了,花主廚。」
他邊喝著開胃的小米酒,邊看著望賢將滑溜的魚兒捉出水族箱內,以俐落的刀法刺入魚頭與鰓的交界處,一刀將魚兒斃命。
「真漂亮的刀法,花主廚的刀工也是我幾天下來樂此不疲,前來欣賞的主因。當您乾脆俐落落刀的瞬間,奪走生物性命的同時,您難道不會有種感動在心嗎?這真是份神聖的工作。」瞇眼微笑的全丹寧,散發著天使純真的光彩。
「物競天擇,強者生存,弱者成為強者的犧牲品。大自然的法則是那麼奇妙,動物界到植物界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卻有些人硬要違背大自然的法則,賦予『殺戮』的罪名,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嗎?」
望賢皺皺眉,她頭也不抬地繼續處理著手下的魚兒。「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看法。我承認自己並不欣賞那些面對殺魚的工作就哇哇叫著殘忍,卻大啖著生魚片的人。但我也認為能夠犧牲自己的口腹之慾,以宣揚達成崇高的理想的素食主義者是了不起的人。這聽起來或許矛盾,但我認為純粹就是尊重與選擇的問題,每個人都尊重別人的選擇,沒有對立的必要。在考慮到什麼奪走生命的感動之前,我只是考慮到完成料理的必要程序,既沒有快感,當然也不會感到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