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手銬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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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端木早已經離去了,簡明快捷不拖泥帶水地把藺京森的過去說完後,他很乾脆的走人了,可是聽完這番話的汶卿卻久久不能一言語地坐在沙發上。

  自己到底看到了藺京森的什麼?

  不,該說自己過去這麼長久以來看到的世界,是如此的狹窄,卻又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無知的傲慢。

  無知!卻自詡為正義的人,自以為觀念中的是非就該是這世界的是非,那些黑白分明的論調背後,是以無知所堆積起來的淺薄思想而已。

  槍枝買賣是錯誤的,是邪惡的,是製造世界動亂的,可是在這些問題之前還有該正視去面對的問題——製造與開發槍枝的不也是人類自己嗎?難道把所有對戰爭的責難都丟到一個人身上,就可以大聲說我無罪?或者這麼做就可以讓軍火從世界斷絕?

  做不到,一個人的力量、十個人的力量、一個國家的力量都不可能消滅軍火的存在,這才是事實。

  而對這一點有深切體認的,不是像她這樣活在沒有戰亂,治安良好又進步的台灣社會中的幸福小孩,而是那些散佈世界各地,依舊在各種名目的內戰、外戰中受害的人們,他們沒有武器,也沒有管道與金錢能買到精良的武器,永遠是軍人下的受害者。

  曾經身為傭兵軍醫的藺京林,卻早已看穿了這一點。

  京森的母親是來自台灣的留學生,在法國被情人拋棄後,發現自己懷了他,辛苦懷胎十月把他生下,只留一封遺書告訴他「對不起」,還給他一個「藺京森」的名字,便自殺了,一出生他就是無依無靠的孤兒。

  自幼在巴稱貧民區的孤兒院中長大,京森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出生而自甘墮落,相反地靠著優秀的頭腦與運動天分,一路以獎學金資優生與參加各式各樣校際、國際划船賽贏得的獎金,從德國知名醫學院畢業取得醫生執照,可是欠下的學生貸款不是筆小數目,於是他選了參加傭兵軍團作隨團醫生的方式,償還積欠的貸款,並想借此實現他的夢相——回到巴黎居住的孤兒院一帶,開設一間照料貧民區居民的小診所。

  然而,這個決定卻改變了他的一生。

  跟隨國際知名的傭兵組織,參與過許多戰爭,他的職責是醫治在戰場上受傷的同儕們,而不是拿著槍彈上場殺敵,在轉戰各個沙場的過程中,對於不管他如何努力醫治救活的士兵,也許又會因為欠錢而再度上場殺敵,並且在無情的戰場上,奪走他人的性命或葬送自己生命的行為,京森慢慢感到疲累無力。

  一身醫術能救得的人,永遠及不上那些武器奪走人命的速度。

  戰爭的殘酷本質,沒有親眼看過的人,只是當成電視畫面上的娛樂或消遣,或同情或悲憐那些人,卻沒有人能真正體認或阻止。隨著時間淡忘戰爭的傷痛後,人們又會再度犯下引爆戰爭的錯誤決定。

  真正轉變藺京森從行醫救人轉為軍火商人的因緣,是當他在參加束歐某個國家內戰時,由於內戰,當地醫療資源缺乏,所以他常常不只為傭兵們診療醫治,自己也前往他們駐紮地附近的一間教堂做義診,一個星期兩次的診療時間,成為當地居民重要的聚會。

  事情發生在他正坐在吉普車上前往那間教堂時,一架瞎了眼的戰鬥機駕駛,竟把一顆空對地炸彈鎖定了小鎮投擲,正中教堂的屋頂炸毀了它。剎那間整座教堂就在他眼前被狂猛的大火吞噬,那些原本前往求診的居民們成了無辜的犧牲者,哀鴻遍野。

  宛若地獄之門,活生生地在眼前打開……

  「買賣軍火,聽來是助紂為虐的事沒錯。」端木冷靜地這麼說。「可是在我們無法消滅軍火的現在,唯有的辦法就是讓有意開啟戰爭的雙方在武力上維持一定的均衡,就像核子冷戰一樣,武器成為最有力的威脅。假如一方認定他們穩操勝算,能以武力取得勝利,開啟戰爭對多數政治家而言,根本不構成道德上的困擾。因為永遠有人會為他們擬出完美的演講稿,正當化他們戰爭的理由,真正能控制那些政治家的理智,不輕易開戰的約制力,只有『戰敗』或『無法贏得勝利時』,對自己聲名的損傷罷了。」

  京森以自己傭兵的背景,取得了對於武器的常識,並透過傭兵時代認識的各種關係,開始從事商人的買賣,他獨行俠的作風在軍火買賣中引起的爭議不小,老式的軍火商常常批評他破壞了市場規矩,尤其是美國那些專門製造軍火謀利的商人,巴不得能從戰爭中獲取暴利,卻因為他的介入而令一些較小型的國際糾紛最後透過談判解決。

  汶卿反省著自己見識的單純淺薄。

  對於武器是殺人凶器這一點,京森必定比自己有更深的領悟,他曾經看過那樣的場景,最後他下定決心成為一名軍火商人,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論,並不是自己曾經誣指過他的——藉著販賣武器謀利至上的黑心商人。

  她沒有經歷過京森曾經經歷的一切,而親身經歷過那些的他,更讓自己既心疼又難過。她曾經那麼毫不容情地指責他,卻根本沒有試圖瞭解過他背後的理由。他承擔著她的責罵,沒有為自己辯解的行為,更讓汶卿深信是自己錯怪了他的動機與行為。

  也許京森是故意要讓她這麼認為的,他為何要讓自己誤解他?她想知道!

  她好想見他一面,迫切地、突如其來地,那股想見他的慾望再也克制不住,汶卿套上鞋子,往外飛奔而去。

  她要告訴他,不管他曾經經歷過什麼,從今以後她想陪伴著他一起度過!

  第八章

  汶卿回到記憶中的屋子前,馬上就察覺氣氛不對。

  黑夜降臨的屋子裡沒有半點燈光,入口的鐵門也沒有上鎖,一推就開,且信箱中堆積著兩、三天份量的報紙。起初,她以為京森出事了——緊張地衝到門邊,拚死的按了三分鐘的門鈴,裡面沒有半點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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