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楞楞看著床上的人。形容枯槁、臉色蒼白還泛著病態的嫣紅,嘴唇因為高熱以及缺水而裂了開,然而,還不時開開闔闔的,彷彿在囈語著。
「大夫,該你上場了!」那大師兄一把將唐憶情推了向床上的人,唐憶情一個不穩,狼狽地跌在了華清雨身上。
「首先要把脈,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大師兄冷冷說著。
「你說話客氣一點。」蕭子靈的眼裡閃著凶光。
「大夫,救救華師兄吧,我之前對您的失禮,我一定會給您好好賠罪的。」那少女還帶著淚光。
唐憶情低著頭,不發一語。
「琴兄弟?」
「不醫了!不醫了!」蕭子靈拉起了唐憶情的右手。「這麼惡劣的態度,我們還去貼他們的冷屁股嗎!還不走!」
唐憶情被蕭子靈一把扯了開。
然而,跟著幾聲的輕呼,唐憶情發現自己的左腕,被緊緊抓在了雙發熱的手裡。
那還發著高燒的病人,正用一雙熾燙而炯亮的眼神,牢牢盯著唐憶情。
唐憶情先是也呆了。然而,在對望了幾乎有一柱香的時間之後,唐憶情突然掙扎了起來。
「放……放開我……你認錯人了!放開我!」
唐憶情急忙掙開了蕭子靈,然後再用那只自由的手試圖想要扯開華清雨。
華清雨的嘴依舊開開闔闔的,雖然那聲音是沙啞到無法分辨,不過從那驚喜到焦急的表情變化,似乎也可以看出他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唐憶情的話,彷彿打破了寂靜的氣氛。僵硬如石像的眾人,登時回過了神。
最先回復的是蕭子靈。「你就是華清雨?」
沉寂了片刻。
「放開我!」唐憶情大喊著。
「清雨!還不放開琴大夫!」華山的掌門大喝著。
「你就是那個石青嗎?」柳姑娘的臉色轉為蒼白。
「你們不是姓琴的?」帶路的二師兄疑惑著。
四個人同時說了話,所以反而沒有人能聽得懂。
那大師兄帶著冷笑說了。
「還以為是個傾國傾城的美男子,想來師弟是真的被他下了蠱了。」
「蠱?我又不會下蠱,下蠱是苗人才做的事……」唐憶情怯懦地說著,然後似乎又想到什麼,連忙摀住了自己的嘴。
「不不不,你認錯人了!還不放開我!」唐憶情繼續掙扎著。
「真的是你!」柳姑娘氣得七竅生煙。
「清雨!他就是那個什麼石青嗎!」掌門人也氣了。
「可是,你們明明就說是姓琴的!」二師兄也著急地喊著。
真吵,不會一個一個說的嗎?蕭子靈歎了口氣。
房內登時喧嘩成了一片,而傳到了門外、再經過口耳相傳,幾乎整個華山都掀了一半。
三師兄說的石青現在到了山上!
房內的聲音震得紙窗嗡嗡作響。房外趕來看湊熱鬧的人也圍了一圈又一圈。
指責、疑惑、以及譏諷的語氣,很幸運的,唐憶情都沒有聽清楚。
只知道,自己的手,依然被抓得死緊。
掙扎了一陣子,唐憶情也累了。坐倒在地上,在眾人炯炯的目光下,唐憶情低下了頭。
我又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了……
華清雨被掌門點了睡穴,所以唐憶情才能逃脫他的鐵爪。從那掌門一起一伏的胸膛,蕭子靈大概知道,這位掌門已經快要被氣炸了。
瞧他那一抓一放的拳頭,難不成要動粗嗎?蕭子靈揚了揚眉。
「清江,帶客人去觀霞居。」那掌門從緊緊抿著的嘴裡,吐出了一句話。
「可是,掌門師伯,那裡……」被稱做清江的二師兄有些遲疑。
「帶他們去。在事情沒解決之前,請他們務必留在華山讓我們好生招待。」
真要好好招待我?蕭子靈對那掌門揚了揚眉。你們養得起嗎?
「掌門師伯……」
「帶他們去,清江。」
他們總算是知道為什麼這個二師兄這麼猶豫了。
「這……就是你們的觀霞居?」蕭子靈指了指那破敗外加結了重重蛛網的小院子。幾間木屋零零星星地散落著,除了荒涼,也只有荒涼。
「是……是的。」那二師兄似乎也有些困窘。
「你們平常就是把犯人關在這兒的?」蕭子靈問著。本來……是沒有帶著惡意的……
「不……這……不是的。」二師兄結結巴巴地說著。「觀霞居也是我們的客房,只是並不常用……而觀雲居因為柳師妹用了,所以……」
「這麼髒。」蕭子靈抱怨著。「不住了,我們摸黑下山吧。」
蕭子靈是跟唐憶情說著話的,只是唐憶情依舊一直低著頭。
「……你不想走嗎?」蕭子靈問著。
唐憶情依舊保持沉默。
等那道了幾十次歉的二師兄離開以後,蕭子靈看著滿屋子的灰塵和污垢皺起了眉。「說真的,姓唐的,你今天不跟我說明白你跟那華清雨有什麼關係,我可要走了。」
唐憶情還是沒有說話,他只是開始默默整理起那一塌糊塗的房間。
「姓唐的,我可會真的把你扔在這兒就走喔。」蕭子靈威脅著。「我在山腳下還是可以等我師叔的。」
唐憶情開始擦著桌椅,蕭子靈一邊看、一邊繼續說著。
「你跟那個華清雨到底有什麼關係,你就說給我聽嘛。」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唐憶情找來個水桶、擰乾淨了布,接下來擦著床。
「到底你跟他有什麼關係,你那玉珮上為什麼要刻他的名字?」摸了摸椅子,蕭子靈坐了下來。「還有啊,為什麼他要抓著你不放?」
把床擦乾淨了,唐憶情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了一枝有點禿的掃帚,開始掃著地。
「說啦,我很好奇呢。刻了名字又不敢讓我師叔拿回華山,看到了華清雨卻一直說他認錯人。你們到底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唐憶情把地掃乾淨了之後,又擰了抹布,跪在地上擦地板。
「他們明明就是要軟禁我們……」蕭子靈抬起了腳,讓唐憶情把他腳下的地板也擦了乾淨,順便連他的鞋底都抹了一下。
「你也不想想,就這樣被關在這麼髒……」蕭子靈顯然遲疑了一會兒。放下了腳,他發現地上幾乎連一粒灰塵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