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和低頭笑了。
外頭有助手斟咖啡進來給她倆。
三和發覺說話的正是女主角楊世琦,站得近了,又不大相似。
人家*面孔吃飯,五官自然有異常人,上帝製造他們之際,心情特佳,刻意用神,楊世琦是著名美女。漂亮臉龐叫人看了開心悅目之際只想多看幾眼,就這樣把他們捧成明星。楊世琦輕輕問:「你是女主人吧。」
三和點點頭。
「打擾了,先生與孩子都還與孩子都還沒回來?」
三和笑笑:「我沒有先生孩子。」
楊世琦知道造次了,可是聰敏的她立刻笑說:「同我一樣。」
接著,助手叫她出去補妝,她走開了。
大富大貴跟著她身後幾步,隨即發覺氣息不對,又嗚嗚聲轉過頭來,蹲到三和身邊。三和輕輕說:「別認錯老闆呵。」
這是又有人進來,「三和?」
原來是兼職周小眉。
「我們就快收工,不妨礙你休息。」
三和有點意外,「拍戲不是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嗎。」
周小眉笑,「那是早半個世紀之前的事,電影當藝術般干,與之所至,快意恩仇,肆意而為,現在,每部電影是一門投資九位數字的生意,全套管理科學取出應用,實事求是,十分理智。」「啊,故事說什麼?」
「可以借劇本一閱嗎?」
周小眉又笑「沒有劇本?」
「幻影所有製作都有完整,只不過不便洩露內容。」
「對不起。」
「三和,我們整組人都在府上打擾,登堂入室,你不必太客氣。」
這時有一把微慍的聲音傳來,「世琦,到處找你。」
三和轉過頭去。
那年輕人立即發覺認錯了人。
「咦,這樣相似,起先我以為是世琦坐這裡閒聊。」
周小眉介紹:「我們的導演朱天樂。」
都是年輕人,同以前嘴角叼一支雪茄的囂張大肚子導演頗有分別。
導演訝異,「這麼像。」
周小眉說:「那日三和一打開門,我嚇一跳,三和,現在你明白我們苦苦哀求你借出府上的主要原因了吧。」三和謙答:「衣服像,還有,髮式差不多。」
導演微笑。
三和放下咖啡杯,都到客廳。
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只見導演低聲問女主角說話,嘴巴幾乎碰到耳朵。
高大英俊的男主角走進來了,濃眉大眼,一表人才。
三和第一次看到他,只覺得驟眼像一個人。
她坐在角落,燈光打不到的地方,像是一個不關心的旁觀者,不知是誰說的,做觀眾最高貴,不必急於演出。沒有人注意最好。
還有,旁觀者清。
整組工作人員,連導演在內,每人都有一雙明亮機智的眼睛。
三年來,榮三和第一次不覺寂寞悲哀。
單是坐在角落靜觀眾生相已是最佳消遣。
燈一熄,榮宅又變回普通住宅。
他們來得快,走得也快,一切好似沒有發生過般,電光幻影,其實並不存在,不過利用人類的眼睛視網膜對影像有十分一秒的保留能力,於是,一連串的好戲上映了。
第二章
半夜,三和驚醒。
他們真來過嗎?抑或,純是幻覺?
少年時她讀過一個疑心生暗魅的故事:富戶辭世後家道中落,門庭冷落,可是有一個戲班,晚晚來到義演,悲歡離合,盡其哀榮,演到最後一夜,班主笑著同孤兒寡婦說:「隨我們一起去吧」,第二天,鄰居發現全屋空無一人,雜草叢生......清晨起來,三和神情仍帶蒼茫。
牆角難免有工作人員留下不小心碰撞過的斑痕,監製再三保證一定修復才走。後園的帳篷仍在,外景車又停在前門。
王先生過來敲門:「可以看拍戲嗎?
過著退休生活的他也百般無聊。
三和尚未回答,助手已經下車來說:「謝絕參觀。」
其他工作人員紛紛下車。
王先生不服氣,乘機投訴:「你們的大車子阻擋交通,還有,人來人往,嘈吵之極,半夜三更,擾人清夢。」助手忽然取來楊世琦大頭簽名照送給他,他又不出聲了,乖乖回屋子裡去。三和低笑。
這時,蔣小弟下車來招呼:「三和姐,我們出去吃早餐。」
「後園有個茶水檔。」
「我想吃燒餅油條。」
三和駛出車子來。
經過路旁,看到一輛一模一樣的平治吉普車。
她詫異問:「這是誰的車?」
「楊世琦,她喜歡它寬大可放雜物,又安全可*。」
原來相像的不止衣服及髮型。
坐下了,小弟說:「三和姐,這頓我請客。」
「又有什麼事?」
「媽媽懇求我轉行,修個碩士銜教書。」
「你自己想清楚呀。」
「三和姐,你說呢?」
「我認為人只要快樂過幾年,不枉此生。」
小弟忽然問:「你同易泰哥一起時可快樂?」
三和一怔,緩緩垂頭,原來親友間全知道這件事,她還以為自己十分低調,她靜默片刻才說:「多事。」小弟有點後悔,故此把話題轉回自己身上:「媽說玩足一年也應滿意。」「那麼,回加州讀書。」
「我想換一個比較蔭涼的城市。」
「倫敦吧,最涼快,要不,魁北克,冰天雪地。」
「三和姐開始揶揄我。」
三和微笑,「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去到何處都有父母撐腰,家裡在世界各地都有房子車子,你是個快樂子。」小弟一想,確是這樣,「那麼,過了年再說吧。」
他們駕車回去。
門口聚集了一群看熱鬧的影迷,他們三三兩兩留戀,幽靜街道變成小墟。鄰居一定又會投訴。
助手給三和一塊名牌,叮囑:「請榮小姐進出掛胸前。」
三和一看,牌子上寫著「屋主」二字,還附著她一幀小照。
照片在什麼時候拍攝?真是神秘。
三和發覺屋裡每個人都掛著名牌,組織嚴密,真是好事。
她想直接走樓梯回樓上寢室休息。
已經走到一半,終究忍不住,回頭看去。
她又一次被深深吸引,不由得在梯間緩緩蹲下,索性坐在梯級上,居高臨下看拍戲。心裡尤自說:這是一個別人的故事,毫不相干,為什麼要費心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