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杜鵑花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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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我氣說;「去找巫婆,巫婆最夠女人味:懶洋洋、聲沙沙、大眼泡、一脖子的皺摺,去呀!」

  長得年輕,真的不是那麼愉快的事。

  尤其是當你喜歡的一位男士,老以為你是他小妹妹的時候。

  朱培檢三十八歲。

  比我無異是大了一截。

  本來也無所謂,男方比女方大一點,看上去只有更匹配,偏偏我不爭氣,根本不像甘四歲。而他,又偏偏兩鬃早白,看在人眼內,彷彿叔叔與侄女兒。

  有好幾次我故意與他接近,他以訝異的眼光看著我,錯把我當小妖精。

  大弟說:「姐姐梳髻也沒用,像那種學芭蕾的女孩。」

  二弟說;「其實姐姐並不矮,量一量,足足一六七公分,但看上去就是小相。」

  我很氣餒。

  那日大弟的女友裘裘來探望我,我看著她那張蜜色的、成熟的、像成年女人的面孔,非常羨慕。

  我問:「是不是拿煙熏的?你越來越漂亮。」

  裘裘笑道:「不用煙,用酒浸,學我,一天喝半瓶杯莫停,保證你老得快。」

  「沒醉死先破產。」

  「像你最好,」裘荔:「真令人妒忌,怎麼搞的,跟十年前一模一棵,咱們本來同年,此刻已像大姐小妹,過多數年,怕不就像老媽子跟女兒。」

  「去你的!」

  她格格笑起來,成熟透頂的身裁敵不過地心吸力,非常誘惑。

  我歎口氣。

  「像我,」裘裘說:「立刻要扯到茶蘑花事了,你呢,還似蓓蕾一般。」

  「為什麼不說我是天山童姥?」

  「可是你發育得那麼好,精華,你是個美麗的女孩子,你哪有資格發那麼多牢騷?」

  「為什麼沒有?」我說:「一直給人一種印象,我才十多歲。」

  「多少人求之不得,換了我是你,立刻去參加香港小姐競選。」裘裘很感喟。

  我不去理她。

  「你是為了朱某煩惱吧?!」她笑問。

  「嗯。」我懶洋洋的應一聲。

  「叫我是你呢,我就一二三開步走到他面前剛,向他說:『我叫艾精華,廿四歲,未婚,對你有興趣,做個朋友如何?」

  「十三點。」

  「可是十三點永遠不用耽在家中觀電視劇消磨時間。」裘裘理直氣壯的說。

  「找個機會,我會對他說得婉轉一些。」

  「朱某很不錯,是個人才,這年頭要求不能太高,但凡性格不猥瑣、有份高尚職業的男人,便是好男人。」

  我伸起雙手贊成。

  「還在等什麼?手快有,手慢無。」

  裘裘把一切事說得像搶食世界。

  不過我很受她的影響。

  在網球場見到朱培檢就再鼓起勇氣瑟他攀談。

  他很客氣的說:「見你好幾次了,放暑假?」

  「我早畢業了。」我說。

  「幾時考大學?」他含笑問。

  「我大學早畢業了,我在聖玫瑰中學教書。」我答。

  他非常訝異。

  「你不是頭一個以為我是小女孩子的人。」我說:「很多人以為我得天獨厚,其實並不是優點。」

  他莞爾:「十多歲的人總是來不及的要長大。」

  「什麼?!」我張大嘴:「你不相信?」

  「我相信自己的雙眼,」他笑:「來,要不要玩兩局?」

  我啼笑皆非:「你不是要查看我的身份證吧?」

  「身份證?」朱培檢笑:「不用了,來,小女孩,咱們決一勝負。」

  他不相信。

  我同裘說起,她睜大眼睛,說竟有這種事。

  「荒謬,是不是?」我說:「多少四十歲的女人希望別人猜她卅二、三歲已經心滿意足,而我,我卻希望別人猜我廿八歲。我在學校的尷尬更是難以形容。」

  「去整容吧!」裘惡作劇的說:「人家把面皮拉滑,你去增加皺紋。」

  「謝謝你的建議。」

  「不客氣。」她也很會說話。

  裘說:「要是我有你這樣的青春,我就不愁了,我同大弟走在一起,就比較順眼。」

  「算了,你才比大弟大1歲半歲。」

  「是呀,不少老女人都說年齡不是一回事,只要心境時常維持青春,就可以瞞過眾人的眼睛,但為什麼我的情懷那麼年輕,卻已經沒有資格參加競選香港小姐?年齡不重要?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借題發揮做什麼?」我瞪她一眼:「快幫我解決問題。」

  裘說;「像解決一切問題一樣,請繼續努力。」

  我也覺得這是唯一可行之法。

  再次在球場碰見他,是他先迎上來。

  「嗨!」他說:「你原來真是聖玫瑰的英文教師?」

  我倒一怔:「是,你查過了?」

  「小女在聖玫瑰念中三。」

  「說多巧。」我說。

  「雖然不是你教她,但是她知道艾老師。」

  我說;「她還怎麼說?」

  「說你有綽號叫小女孩。」

  我丟高球拍接住。

  「真不敢相信,你長得跟小女差不多大。」

  我眨眨眼:「廿四歲了。」

  「不過甘四歲還是很小呀。」他笑。

  「什麼?」我不贊同:「這是讚美還是什麼?」

  「讚美。」他笑。

  「能不能比較實際?」我大膽地說:「譬如說,請我吃飯。」

  他一怔,凝視我:「我有女兒。」

  「我也打聽過,你與妻子分開很久,事實上她已經另外組織家庭。」

  「你都知道?」他訝異。

  「是的,沒有秘密,每個人都知道每個人的事。」我微笑。

  「那麼明天晚上,我請艾老師吃便飯。」

  「我七點半便可以準備好。」

  「行。我來接你。」

  我問:「你知道我住哪裡?」

  「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他微笑:「這城裡,有什麼秘密可一言呢?」

  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有很多事,是要自己去爭取的。

  而我為朱培檢,實是第一次主動爭取。

  大弟說:「穿得老成點,莫讓人以為你是他女兒。」

  彷彿這是我第一次約會。

  我都是身經百戰的人了,他們還這樣子看我。也許我應該改變作風,同約會我的男士們說:「媽媽希望我在十二點鐘之前回家。」

  混賑。

  小弟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姐姐患得患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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