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雲棲微揚起一道劍眉,「師兄相信他的說詞嗎?」
展靖白輕哼了一聲,「當然不相信,真正的原因為何,還有待進一步的查證,不過,我想,這次事件並不會在別人身上重演。」
「為什麼?」狄雲棲提出疑問。
「因為, 他必須卯足全勁來對付我, 否則……」展靖白夭矯不群地笑了笑,「他的基業可就難保了。」
狄雲棲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跟著順勢提出了一個要求,「有件事,可否勞駕展師兄幫上一忙?」
展靖白淡雅一笑,笑得別具含意,「你可是要我出面和我的外祖父蒙古大汗達延汗疏通,以免他誤中了那些絕頭藏尾的陰謀家的詭計,從此對明朝心生嫌隙,關係交惡?」
狄雲棲露出了欽佩的笑容,「師兄洞察機光,才智過人,雲棲佩服之至,但不知師兄可願居中斡旋?」
展靖白抿了一下嘴角,再度露出了含蓄的微笑,「我目前不宜出面和我外公會面,這麼多年來,我為了報仇,強迫自己割捨了一切人倫親情,不敢去見外祖父,不敢對自己心動的女子表明情意,就是不願讓藏身暗處的敵人找到弱點,拿他們來要挾我,」他語聲幽沉的停頓了一下,「如今,一切復仇行動都進入了緊鑼密鼓的最後關頭,我實在無法分身去見他,也不願連累了他,此事由官方派人出面處理比較妥當。」
他見狄雲棲臉上仍有疑慮,不由拍拍他的肩頭,「師弟放心,我外祖父是個頭腦清晰,深謀遠慮的人,為了統一蒙古,讓蒙古子民脫離金戈鐵馬、流離顛沛的苦日子,他致力推展與明朝和平相處、互通有無的政策。眼見,狼煙平息,國家安定,堯天舜日在望,他豈會輕易再起爭端,與明朝干戈相見呢?」
「話雖如此,就怕有人藉機生事,在他面前散播謠言,煽風點火?」狄雲棲話音深沉地說出他心中的疑慮。
「如此一來,不正可以查出哪些人是居心不艮的陰謀分子了?」展靖白揚眉淡笑,仍是一副鎮定自若的神態,「師弟,不必過於杞人憂天,我外祖父達延汗非是一般庸碌而不明是非的昏君,那些見不得人的跳樑小丑玩的下等把戲,唬不了他的,不必我出面說明,事情一樣昭然若揭!」
狄雲棲輕吁了一口氣,「師兄既然如此篤定,雲棲便不再憂心贅言了,若有需要雲棲之處,只管飛鴿傳書,雲棲定隨傳隨到!」
「我會的,你可以走了,別忘了解開黑魅的穴道。」展靖白神清氣朗的笑道。
狄雲棲微微一愕,隨即心有所悟地掀嘴一笑,「我知道了,師兄,真有你的。」話猶未了,他已如一頭黑色的大鳥,躍出了窗台,儼如鷹隼穿林,迅速離開了夢璞軒,融入了寒風颯颯的夜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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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襄妤身體完全康復之後,便將全部的心思擺在探查買命莊總部,為師報仇的重點上。
但,人海茫茫,幅員遼闊,一時之間,實教她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就在這思緒紛擾,眉鎖煙愁之際,巧兒拿了一個封袋給她,說是有個叫化子受人之托,特別送來迎翠樓,指名要交給彭襄妤的。
彭襄妤漫不經心地拆開一看,方知裡頭附著竟是買命莊總壇的地形圖,她大喜過望,如獲至寶,但也有一絲難以置信的疑思。
「原來買命莊的總壇是設在皖南齊雲山,太好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她滿室遊走,思潮反轉,起伏不定:
「不知道這是何人送來的?他怎知我的心思,他是敵是友?倘若這是一項陰謀,我又當如何處理?」
理智告訴她,要謀定而後動;而屬於感情的另一個聲音,卻不甘示弱地提醒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整整三天,她在兩種思緒中搖擺飄蕩,弄得自己身心俱疲,寢食難安。
第四天清晨,她掀開了紫羅帳,終於下定了決心,無論這份地形圖是真是假,她都決定前往查探,冒險一試。
她告訴自己,師仇不共戴天,她豈能枯坐在青樓,無所事事地等別人替她出力報仇?
倘若這張地形圖可靠,她前去勘察,摸清了買命莊的虛實,多少也可以幫助狄雲棲進一步掌握買命莊的脈絡,待時機成熟,來個出奇不意,還怕不能讓買命莊那一干嗜血成性,居心叵測的陰謀分子原形畢露,伏首認罪嗎?
抱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堅定意念,孤注一擲的她,決定整理行裝,盡速離開迎翠褸,前往皖南一探究竟。
巧兒知道了她的計劃,說什麼也不放心讓她隻身涉險,千祈萬求地纏著彭襄妤帶她一塊去,路上也有個照應。
豈知,彭襄妤卻吃了秤鉈鐵了心,面對著巧兒的苦苦哀求,她總是一個不字,態度堅硬的讓巧兒茫然失措,為之扼腕。
離開前夕,她把大半的積蓄都送給了巧兒,語音深摯地要她和小喜子早日完婚,做個小買賣,讓生活安定下來,她拉著巧兒的手,幽柔一笑,溫溫雅雅的說道:
「巧兒,你別怪我狠心,我不帶你去,是因為你不諳武功,江湖險惡,你曾在禹陵山道見識過,不是嗎?你若執意跟著,只怕無法照應我,反而會成為我的負擔,所以,你何苦跟著我呢?」她靜靜望著巧兒那張淚光瑩瑩的容顏,強忍著心中的離愁別緒,「巧兒,你若真把我當做主子看,你就聽我這最後一回的請求吧!早點和小喜子訂下來,別讓他望穿秋水,等你等得急白了頭,你有好的歸宿,我也好安心出門,不必為你的未來牽腸掛肚,你就別為難我,依了我這一回,好嗎?」
巧兒咬著下唇,眼睫一眨,豆大的淚珠兒不爭氣地跌落衣襟,濡濕了彭襄妤的手背。
「傻孩子,我要你嫁人,又不是逼你上梁山,你哭什麼?」彭襄妤故作輕鬆地取笑道,但,她那一雙美麗的眼瞳卻已泛起二泓薄霧。